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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队的夏天

主唱X贝斯手。不要上升哈。

关于乐队的知识是我粗浅的理解,大家包涵。

 

易烊千玺拎着外卖走进排练室的时候,王俊凯正在和他们鼓手打架。

不是单纯问候对方祖宗的那种,而是真枪实干的揍,拳拳到肉的那种,正巧他们鼓手又是个行动不便的胖子,和业内被称为被音乐耽误的运动员的王俊凯之间的力量悬殊非常巨大,还没几回合就被他们主唱怼在角落不停的哀嚎。

“你怎么不管管?”易烊千玺把外卖往地上一放上前架着王俊凯的胳膊把人拉开,同时沉着声音问坐在一旁看戏的吉他手江狄。

“别啊,我还等着拍了发抖音呢。”江狄觉得很可惜。

易烊千玺:“……”

被拉开后的王俊凯依旧不老实,长胳膊长腿的挣扎着还要往鼓手身上招呼,易烊千玺抱着累了干脆将人往地上猛地一扔,哑着嗓子道:“还吃不吃饭了?不吃我扔了。”

“吃个屁!”

从角落爬出来的鼓手一头一脸的灰,乌青眼也遮不住他满脸的怒气,众人见他将一口带血的唾沫猛地吐在王俊凯脚边接着头也不回的走了,顺手还把门砸得哐当响。

江狄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继续哼着小调转身搬来两张椅子拼成临时小饭桌招呼两人来吃饭。迟些剩余三人蹲下来围成一圈,王俊凯习惯性的打开自己面前的那碗面,用筷子挑挑拣拣将肥肉全夹到了另一个碗里才递给了旁边面无表情的易烊千玺,对方也理所应当的接了过来,只在低头吃面前又低声问了他一句:“为什么打架?”

王俊凯顿了一下没说话,身体不着痕迹的还往后缩了缩,江狄在一旁一边吃面一边看他们刚才还非常摇滚的主唱大人瞬间化身小白兔,唏嘘之余忍不住的打趣。

“哎哟K哥,你这变脸技术够娴熟的啊。”

“变你妈的头啊!!”王俊凯转头冲他怒号。

他们这支乐队叫做土匪鸭。

关于这个名字的来源,江湖上一直有很多说法。

有人说土匪这个词代表了主唱对于流行摇滚的态度,在这个被流量霸凌的现代音乐市场里,他们的乐队领袖K哥要像土匪一样用自己的歌声撕破潮流的束缚,喊出乐队的最强音符,展示当代年轻人的非凡音乐态度。

还有人说鸭子是最具代表的先锋标志,因为它们虽然看起来悠闲地浮在水面上,但是水下的双蹼却一直在拼尽全力的划动,这样的动物图腾代表了乐队对于人生的理解和对于音乐的不懈追求,生动诠释了他们为音乐事业奋力拼搏不惧未来艰难险阻的决心。

然而,作为故事的主角、乐队的创始人兼主唱、以及高中都没毕业脑子里其实没多少墨水的王俊凯来说,这些都是瞎几把鬼扯。

土匪鸭,其实就是易烊千玺爱吃的一道菜而已。

乐队诞生那年他们在学校的音乐社初识,都是十四五岁的中二少年;刚开始他们对彼此其实也并不熟悉,细说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共同点:比如王俊凯喜欢弹吉他唱歌,而易烊千玺喜欢bbox架子鼓;再比如王俊凯喜欢周杰伦,而易烊千玺喜欢G-DRAGON;就连在异性的偏好上两人上都相距甚远,王俊凯铅笔盒里常年贴着大幂幂扬着灿烂甜美笑容的脸,而易烊千玺没事就在舞社研究朴山多拉的女团舞。

真的没什么交集,甚至可以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然而哪怕活的仿佛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但他们终究有一点在大家眼里是极其相似的。

那就是长得好看。

人类对于美好事物的喜爱总是由衷的,尤其是两个帅哥在一起那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故事,于是那年学校五十年校庆,音乐社的老师看着自己手下一群不学无术每天只知道唱K聊八卦的崽们头疼无助,最后大手一挥就指示两个小帅哥去组团表演节目去了。

还记得那天两人第一次彩排,黄昏的排练室里夕阳透过窗户将整个房间染成金黄色,王俊凯抱着他那个上面贴满了海贼王贴纸的旧吉他嚼口香糖,对面易烊千玺由于头一天晚上刷题没睡好此刻手里捏着鼓棒坐在架子鼓后面昏昏欲睡,以至于王俊凯问他“乐队叫什么”的时候他居然听成了“你想吃什么。”

大家都是长身体的少年,又是吃饭的时间点,听错也不算过分,于是他眨眨眼睛看着王俊凯,表情懵懂又透着些冷漠,半晌形状漂亮的双唇缓缓地动了动,轻轻吐出了三个与他高冷俊逸的外表完全不搭的字。

“土匪鸭。”

王俊凯:“…???”

若干年后两人成了情同手足的乐队搭档,有一次表演结束后易烊千玺和王俊凯出去撸串,饭间闲聊间又说起了乐队的名字,易烊千玺问王俊凯之前有为乐队想什么别的名字吗?而王俊凯回答他:“我原本想取个名字叫加油男孩,英文名都想好了,The Fighting Boy,缩写TFB,是不是有点帅?”

帅你个蛋。

易烊千玺听完差点把手里串串朝他脑袋上直接砸过去。

 

——

与王俊凯大闹一场之后,土匪鸭的鼓手不干了。

易烊千玺私下里找他聊了聊,但胖子的回绝的态度非常坚决。

“搞这个真的太辛苦了。“

两人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易烊千玺点了一杯咖啡一杯绿茶,还给胖子点了一盘鸡肉三明治,对方也没怎么客气,很快三两下全部塞进了肚子里。

“我平时设计工作量大,这两周还要交活,是真没办法排练,况且我家里情况你也知道的,上有老下有小,又不跟你似的有千万家产等着继承,你们可以不上班陪着王俊凯瞎闹我可不行,再说了,他那个性子我也受不了…”

胖子絮絮叨叨念个不停,易烊千玺一直没什么表情地听,直到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才微微抬了抬眼睛。

“他也太霸道了,凭什么编曲都要按照他的意思来?节奏我打着不顺也不让改,他以为他是谁?明明自己也不怎么样心里还一点B数都没有……”

“不好意思,”易烊千玺轻声打断了他:“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个事情的确也没办法勉强,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结完账后他给王俊凯发了条微信,不过对方正在餐馆的后厨与锅碗瓢盆厮打缠斗也没留意,三个小时后饭店里清净了些王俊凯拿着手机上厕所时才看见了留言,读完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走个人而已,还真不是什么新闻。

这年头乐队里人来人走的太正常,年轻乐手们脾气都不小,都放荡不羁爱自由,都觉得自己哪哪都牛逼,因此脾气相投大家合得来则合,若是合不来就立马散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些寸的是葡萄音乐节的时间已经很近了,如今鼓手没了,很多安排就得推翻重来。

——不行做采样,或者外聘一个,我出钱。

王俊凯坐在马桶上给易烊千玺回信息,很快就见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

——我想想办法,你能有多少钱。

他这句话相当狠,看得王俊凯下意识的抬手薅头发,本来想打开网银截个图丢过去的,最后忍了半天又堪堪忍住。

毕竟上面数字也算不上好看,想到这里他有些尴尬,顿了一会才又低头敲了几个字过去。

——晚上想吃什么?

易烊千玺过了一会回复他。

——你自己吃吧,我有事出去一趟。

说罢便再没有新的消息,一直到深夜十二点回到家。

两人的出租房在北京四环边上,位置不错,房间还是个规规矩矩的两室一厅,这样的房子王俊凯肯定是租不起的,这么些年易烊千玺也从不告诉他房租多少,每次问起来对方就会囫囵着回答说都用演出费付过了。

“回来了?”

王俊凯没开空调,正躺在沙发上靠着穿堂风给体表降温,听见声响这才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

“你怎么还不睡?”

“饿吗?我煮了绿豆汤。”

易烊千玺点头后像只蜗牛似的挪到了餐桌边,王俊凯跑进厨房给他乘了一碗绿豆汤出来。这年头大多数乐队主唱到了四五十都不会自己做早点,但王俊凯明显是个异类,他不但喜欢下厨还十分的擅长,从傍晚起就把一颗颗豆子慢慢筛过,又小火熬了两小时才做成的汤,豆汤汤底清亮,绿豆软糯,甜丝丝的咬在牙齿间,瞬间就能击溃京城火热的夏日。

“好喝吗?”王俊凯问他。

“好喝。”易烊千玺很认真地回答。

两人都没有再提鼓手的事情,只闲扯了几句最近北京热的让人想自闭、楼上的狗又在电梯里尿尿云云,期间易烊千玺看他身体力行的模仿院子里大妈和人吵架的英姿,忍不住笑了两声顺手把碗一推。

“我吃饱了。”

“行,你放着我收拾。”看王俊凯贤惠的收拾碗筷易少准备回屋睡觉,只是他刚站起身走了两步突然又被主唱大人给拽住了。

“千玺。”

“怎么?”

易烊千玺莫名回头,一双浅褐色的眸子安静地看了过来。

他这一眼,王俊凯一整晚在内心演练了许久的那句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圈子里都说土匪鸭的主唱和贝斯手是一对奇妙的组合,主唱热情多话,贝斯手沉默木讷,一个是常常在酒吧和人呛嘴爆粗的暴脾气小火龙,一个是除了演奏大多时候看着都昏昏欲睡不在状态的懵懂小迷糊;然而令人看不懂的是,小火龙在谁面前都是爸爸在小迷糊面前却总是认怂,而小迷糊在别人面前连话都接不住,在小火龙面前却会异常的心思敏锐。

就比如现在。

易烊千玺勉强睁了睁已经半闭着的眼睛看了看王俊凯,他显然已经非常困了,作为一个从青少年时代就非常嗜睡的人,土匪鸭的贝斯手通常这个点的大脑早就已经罢工,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从王俊凯纠结的五官和欲言又止的表情里看出了个大概。

“没关系。”

说完他打了个哈欠转身晃晃悠悠的回房间了,留下王俊凯在身后莫名其妙的瞪圆了一双桃花眼,心里有什么东西正蠢蠢欲动痒得人发慌,直到那人走到门口仿佛想起了什么转头又说了一句。

“我找到鼓手了。”

 

——

王俊凯十八岁那年离开家乡出来搞事业,当时身上就带了一幅好嗓子和一把破吉他。

面对京城这个花花世界他没钱没背景更没有门路,驻唱都是从最小的酒吧最破的舞台开始,于是根本就挣不到足够养活自己的银子。几年一晃眼过去音乐资本是没怎么累积,倒是在各大餐馆兼职期间磨练出一手好厨艺来,川鲁苏粤闽浙湘什么菜系都难不倒他,后来再见面时易烊千玺还以为这人这些年都去了新东方。

和王俊凯不一样,易烊千玺没有辍学,而是参加了高考还拿了不错的分数,并听从父母意愿来到北京某所名校读书,学的金融专业也是目前最热的大学专业之一。

两人再次见面是在京城一个新开发的商区,王俊凯在店里做帮厨,闲暇时间被使唤出来发传单,他穿着蓝色的工作服挎着一张帅脸站在广场中央往路过的行人怀里塞菜单,好几个路人都对他表达了不满的抱怨,直到一个小帅哥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

“王俊凯?”

“麻辣诱惑满一百减二十新开业大酬宾您了解一下……诶?”

两名青年在街头面面相觑,王俊凯看着眼前的易烊千玺,对方穿着白衬衣淡蓝色牛仔裤,背了一个茶色的双肩包,刘海剪得短短的露出一双浅色眸子,整个人干净的就像四月拂面的春风。

和满身油烟味的自己比起来,那就像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两人后来找了个地方吃饭,他们没有去王俊凯工作的地方,而是去了易烊千玺挑的另一个餐馆,最后王俊凯还虚荣心作祟的表示要AA,他掏出手机主动加了对方的微信把钱转过去,易烊千玺也没什么表情很自然的收了。

“你还在玩音乐吗?”临走前王俊凯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他。

之前吃饭的时候易烊千玺一直没有问他的近况,只是简单说了说自己和一些老同学的消息,王俊凯知道他是在体贴的绕开雷区,所以这话题只能自己来问。

“玩啊。”易烊千玺淡淡地回答。

那时候天已经晚了,商圈的霓虹灯都亮了起来,王俊凯见他偏头看过来,不知是不是因为被五光十色的夜灯映着,那眼神给人的感觉十分温暖。

“那…要不要…咱们再试试?”

他问地有些犹豫,事实上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话突然就冲出了口,想想这么些年来自己身边的乐手来来去去,那些好的、坏的、有个性的、有脾气的、有技术的、有门路的乐手他都见过了,他们一起玩过朋克玩过摇滚玩过雷鬼,一起写词填曲演奏泡妞,在这圈子里看惯了形形色色光怪陆离,然而在看见易烊千玺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发现,他最喜欢的音乐竟然还是停留在最初那个时候的。

就是在那间小小的音乐教室里,他抱着吉他,易烊千玺摩挲着鼓槌,他们试着扒一首周杰伦的《一路向北》,那时候王俊凯就和他说过,总有一天他也会一路向北,带着吉他离开这逼仄潮湿拥挤狭隘的小城,到音乐最繁荣的地方去唱歌,而易烊千玺则还是那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少年瘦削的身体被裹在宽大的校服里,看着他的表情隐隐约约带着一丝向往。

“那挺好的,”他的祝福一如既往的朴素:“你要好好唱。”

可现实是他唱是没怎么好好唱,做饭倒是学的有模有样。

两人后来再次组团后王俊凯就搬到易烊千玺家里住了,两人重新开始组建自己的乐团,找吉他手的过程都还算顺利,但找贝斯手就不那么简单了,毕竟圈子里好的贝斯手就跟熊猫一样稀奇。

这个现状主要来源于歌曲里能明显听出贝斯的不多,一般人都不知道台上贝斯究竟在干嘛,于是玩这个乐器的人自然很少,而愿意花费时间精力来精进的就更少了,因此除了那几个赫赫有名的江湖大佬外,剩下的一群小屁孩大多都是原先弹吉他又被掰弯的,技术青涩不说脾气还不小,王俊凯觉得自己伺候不了,易烊千玺就商量着要不干脆现场演奏就不要贝斯算了。

“那怎么行!低音是曲魂!是魂好吗!“

易烊千玺看着一个处女座痛苦地每日薅自己脑袋上的毛,终于有些无语的开口:“那要不我来吧。”

“你?你学过贝斯?”

“我学过啊,高中就学过,没有架子鼓熟练,但可以练。”

也对,王俊凯心说,你什么没学过啊,你连水袖舞都学过。

过几日易烊千玺拎着贝斯走进练习室,江狄看着他非常熟练地插线调音,在一边张大嘴巴可以塞进一个鸡蛋。

他也没有什么不respect的意思,只是贝斯手这个设定,一般都是乐队食物链中最底层的生物。

就如当年英国摇滚乐队Queen为了创作新专辑集体赴英国乡村闭关写作,主唱鼓手吉他手都住在二楼大客房,只有贝斯手提着乐器苦哈哈地住在地下室。

这样的江湖地位决定了一个好的贝斯手脑子里每天想的除了自己的乐谱,通常还会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糟心事儿:比如今天乐队的人吃什么,明天演出要穿什么,房租一天得花多少大洋,今天主唱和鼓手又打起来了我是不是得说点什么……总之他除了音乐家还是个管家,也是乐队的粘合剂,这样的角色通常都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可江狄看着木讷寡言懵懵懂懂的易烊千玺,内心莫名升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细说起来,大约是三分的同情,七分的戏谑。

那时大概许多人都在等着看易少的笑话,然而后来事实的发展却出乎意料,易烊千玺懒归懒,贪睡归贪睡,但是在管理乐队上却是难得的井井有条。

他这一做就是整整三年,平心而论,除了没把王俊凯的一身暴脾气改了,其他的工作都做得还算出色。

 

——

新鼓手三天之后来报道,是个姑娘,叫刘艳芬。

业内女鼓手少,腼腆瘦小还戴着口罩不愿意摘下来的女鼓手就更少了,第一天进练习室王俊凯和江狄瞪着姑娘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最后还是王俊凯先反应过来大手一挥:“你去solo一个我听听。“

于是小姑娘便上去敲了一段,节奏颇稳,呼吸感很完美,速度切换也没多大问题。

结束后王俊凯看着小姑娘纤细的手腕,还没想明白那强大的音符是怎么被敲出来的,就见易烊千玺很自然的给妹子递了一瓶矿泉水过去,还贴心地扭开了瓶盖。

尼玛,还是依云。

王俊凯眼皮一跳,下意识的就垮下了脸。

“我觉得还不够。”

小姑娘有些茫然的抬头,那眼神和易烊千玺居然还有五六分相似。

“哪里不够?”易烊千玺帮她问了。

“Hihat音色不好,军鼓力度不够,踩锤节奏也不对吧。”

“王俊凯你是不是聋了?”

这么无理取闹的鸡蛋里挑骨头连江狄都看不下去了,于是几人也没有再理他,很快重新开始排练准备两周以后的音乐节。

葡萄音乐节虽然不是业内目前规模最大,影响力最可观的音乐节,但确实是对新人band最友好的音乐节。一个月前易烊千玺对主办方提交了参加申请,那边批的很快,还非常配合的给到他们不错的表演时间段和演出时长,四人合计下来决定唱三首歌,两首是让现场燥起来的快乐摇滚,再加一首慢节奏的抒情曲。

四人两周时间要排三首歌时间并不宽裕,王俊凯和江狄一个厨师一个房产经纪平时还要上班,于是排练时间就都放在了夜里。每天从晚上八点到凌晨三四点,他们都在夜色浓重的夜里和星星月亮作伴,离开练习室的时候北京城的大街上已经空无一人,打车软件叫车都很难叫到,于是贝斯手这会儿还得充当司机,挨个把人一个个地送回家。

四人里面江狄住的最近,王俊凯和易烊千玺的房子次之,于是贝斯手每晚的路线就是——先把江狄送回家,接着送王俊凯,至于最后他一个人载着小姑娘鼓手往哪里走了,其他人其实也并不知晓。

某日乐队去Livehouse表演,表演结束后老板找王俊凯喝酒聊天,两人聊着聊着自然就说到了土匪鸭的新鼓手。

“你们新来小姑娘不错啊。”

王俊凯皱了皱眉:“还行吧。”

“千玺找的?”

“嗯。”

“怪不得,我刚还看他在后台教姑娘打鼓。”

听到这里王俊凯手里正要往嘴边送的酒杯顿了一下,迟些老板又去找其他人social了,他便默默起身钻后台里边去了。

印象里王俊凯已经很久没见易烊千玺打鼓了,两人还在学校里的时候那人明明是鼓手,但却为了乐队转了贝斯,至今他都还记得那人在校庆上一边敲鼓一边喝水的骚包劲儿,所以说易少根本就不是什么佛系青年,他骚起来的时候王俊凯自问是完全比不上的。

例如他教姑娘打鼓的时候。

不远处俊朗的青年额头上都是亮晶晶的汗水,手里的鼓棒在鼓面飞快的击打,手臂漂亮的肌肉线条跟着颤动,难怪旁边的女孩看的双眼发直,一双小手把裙角绞成了麻花。

“看明白了吗?”易烊千玺最后猛地停在一个重音上,接着鼓棒收起,抬头问她。

女孩点点头,轻轻的回了一句“嗯”。

然后王俊凯便见他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同时站起来很自然地抬手揉了揉姑娘的头发。

第二天四人又回到练习室继续在密闭的空间里挥汗如雨的练习,王俊凯努着全身的力气嚎那一句“如果我听歌可眼红,何以待你好偏不懂(1)”,可能因为他嗓子最近用的太多,尾音哑的厉害,最后一个高音突然像一块布帛被撕开,旁边易烊千玺手上摁下的弦立刻错了一个音。

“行了,今天回去休息。”

贝斯手把琴摘下来,伸手去拉王俊凯的胳膊,却被人一下子挥开了。

“你怎么了?” 

“热。”王俊凯低喘了一句,声音有些抖。

“是有点热,空调估计旧了,不太管用。”江狄很有眼力见的补了一句。

“这夏天真特么让人烦!”

王俊凯像只河豚烦的快炸了,他把吉他摘下来下意识的想砸又不舍得,毕竟穷人又换不起乐器,于是只能泄愤似的一脚踹倒了面前的麦克风,麦砸在地上响起了尖锐的回音,刘艳芬下意识的抬手捂住了耳朵,旁边易烊千玺也终于皱起了眉。

“你发什么疯?”

土匪鸭的贝斯手站直了看着他们主唱,眼睛里难得透出些不解和生气的光来,看的王俊凯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快炸开了。

“这么热我就觉得烦怎么了??北京夏天这几把天气有几个人受得了??”

“大哥你在跟我开玩笑吧。”易烊千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从重庆来的,这有什么受不了的。”

……

要不是场合实在不合适,江狄简直想在旁边给他们贝斯手鼓掌。

“我特么就是受不了北京行不行!!这破地方我特么待够了行不行?!我就不懂了这破音乐节有毛好参加的!不就是去给大牌乐队暖场吗!每回都这么耍我我特么不想玩儿了你懂吗!!不是谁都跟你似的家里几千万家产等着继承不愁吃不愁穿的!!我这儿有多难过你特么懂个屁!!”

他一只手指戳在左胸口上心脏的位置,那一下生生戳的自己肉疼。

易烊千玺有些懵了。

江狄也懵了。

剩下新人小鼓手莫名其妙的看了看两人,接着低头继续玩自己的鼓棒。

......

“王俊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瞪着眼睛的王俊凯都觉得眼睛酸了,他才听见易烊千玺重重地叹了口气。

“北京不是你自己要来的吗?”

 

——

北京的确是王俊凯自己要来的。

那一年他们还是两个闲来玩票的音乐爱好者,仅有的区别在于王俊凯野心更大些,更孤注一掷些;而易烊千玺家里束缚更多些,来自父母的期待更沉重些,因此也活的更加不自由。

虽然王俊凯大概永远都不会承认,但其实年少时候他是曾经很羡慕易烊千玺的,羡慕他的家世,羡慕他家三层楼的别墅和家里的跑车,羡慕他手里随时能够拿出来耍的名牌乐器,还有他谈吐优雅气质出众的父母兄弟。

高考前夕易烊千玺就没怎么去练习室了,他得专心致志的备考,于是整日都见不到人。王俊凯背着吉他去他们班级门口等他,上至老师下至同学冲他投过来的眼光都带着些戒备和疑惑的。

毕竟那时候所有的孩子都在奋力备战高考,而他没有。

所有的孩子都知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而他却不读书。

所有的孩子都会乖巧的顺着父母的意思走这一条安安稳稳的路,而他却不愿意。

王俊凯的人生从很早开始就在一直离经叛道,很多人都不理解他他也并不在意,可唯独有一个人他私心里却还是想给一个交代。

于是离开家乡前他单独约了易烊千玺,两人在社团里道别,王俊凯告诉他,自己要去北京了。

北京有唐朝,有黑豹,有崔健。

哪个想搞乐队的孩子不想去北京?

他说的手舞足蹈,脖子泛红,一双眼睛亮的仿佛启明星。

易烊千玺看着他有些楞,似乎久久没有反应过来,后来终于听明白了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高兴有,羡慕也有,当然也带着些安静的向往。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王俊凯才意识到,其实他们之间的羡慕是双箭头,他一直觉得易烊千玺家庭富庶,衣食不愁,想要什么都是唾手可得;而易烊千玺却羡慕他无牵无挂,喜欢什么就放手一搏,没什么可失去的,也就没什么可忌惮的。

后来几年过去,他们在北京重逢,他混的像坨屎,而易烊千玺还是一身富贵少爷的模样,王俊凯觉得自己大概是脑袋抽抽了才会把白月光似的小少爷再次拉入这潭浑浊泥水之中,他不是不知道易烊千玺正在考博,不是不知道他把家里给他的大部分生活费都悄悄投在了乐队身上,也不是不知道他每日送走了所有乐队成员回家还要挑灯夜读直到天明……他明明知道易烊千玺可以有更轻松更好的生活方式,可是他选择了视而不见。

这么些年他的贝斯手就像唐朝早逝的张炬一样。他是他们乐队的魂,也是他的魂,他离不开易烊千玺,土匪鸭也离不开易烊千玺,所以王俊凯只能壮怂装瞎,假装自己不知道那人为了乐队鞍前马后,又是乐手又是司机还是保姆,明明是个连自己衣服都不会洗房间都不会收拾的小少爷,却生生为自己活成了满是泥泞的落魄音乐人。

还要被自己吼。

真的是怕了。

王俊凯在乐队耍了一次威风,头一次刚了自己的贝斯手并确定了自己食物链金字塔顶尖的位置,然而等后来细细回想又惊觉出一身冷汗,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那晚易烊千玺没有再理他,一个人带着刘艳芬先走了,剩下江狄带着惊魂未定的王俊凯去喝了几杯,后来喝的他晕乎乎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却还是记得自己没脸回家,江狄问他为什么,他就嘤嘤嘤的表示易烊千玺肯定会把他踹出来的。

“我的妈,”江狄简直没眼看了:“你简直就像刚被你媳妇儿赶出门,要不要回去跪搓衣板啊?”

“哪来的搓衣板,”王俊凯可怜巴巴的抹眼睛:“我家千玺给我买了全自动洗衣机谁特么要用搓衣板。”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狄莫名感觉自己被塞了狗粮。

吉他手拿酒疯子主唱实在一点办法没有,晚些只能给他们贝斯手打了电话,易烊千玺电话那头听起来正睡得迷糊,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起床气,江狄这边话还没说完他回了一句“没空"就直接把电话撩了。

可怜江狄被王俊凯抱着大腿站在夏日北京的街头眼看着就要濒临崩溃,正想着要不就把他们主唱丢在这里生死由命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你们在哪?”

易烊千玺的声音冰凉凉的,听得江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大约二十分钟后,王俊凯被人塞进了车后座里。

是真的被塞进去的,贝斯手的动作之粗暴,江狄看着王俊凯滚进去的同时心里止不住的担心他们主唱会不会被撞傻了。

“下周还有音乐节呢,咱能秋后再算账吗。”

“你也关心音乐节?”易烊千玺坐上驾驶座,转头瞄了他一眼。

江狄被他看得有点心虚,忍不住低头咳了两声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虽然私下里我是你花钱请来的,但是音乐梦想我还是有的啊。”

“拉倒吧。”

“我说真的,最近练习我都老认真了好吗。”

易烊千玺实在太困懒得说话,于是专心开车当旁边的人是空气,不过江狄却还是在他耳边一直絮絮叨叨。

“王俊凯就是太年轻了有时候沉不住气,”江狄掏出一支烟来点燃,一手摁下车窗开始吞云吐雾:“不过虽然脾气不好,但我觉得他还是有分寸的。”

驾驶座上的人默默瞟了他一眼。

“你看,虽然他一直不喜欢鼓手妹妹也没说什么吧,轻重他会分的,音乐节也会好好准备,你不用太担心。”

“他不喜欢小芬?为什么?”易烊千玺脸上露出些疑惑的表情。

“你说呢?”江狄靠在椅背上咯咯的笑:“可能吃醋了吧,就K哥那个耿直的性子,也就你看不出来吧。”

 

——

谁都看得出来。

两个人住在一起,又是同出同进,平时唱着唱着歌会相视一笑,偶尔还会隔空比个心,有时候易烊千玺肚子不舒服了王俊凯会趴在他旁边给他揉肚子,胖乎乎的手搭在卫衣上面轻轻的揉,表情温柔得不像话。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像他们之前的鼓手就会趁他们不在的时候和江狄说他两就是变态,肯定不正常,看着就恶心;好巧不巧当时王俊凯正好从外面进来听见了,当即也没什么别的想法,抬手揪起人就揍。

事后江狄和他说了前后因果,易烊千玺听完没什么反应,江狄问你们真的是那个吗?他想了想回答,你觉得是就是。

“所以他吃什么醋?”

易烊千玺不明白了。

“刘艳芬是我表妹啊,我没和你们说过吗?”

……

江狄摇了摇头。

天地良心,你真没说过。

“你看看你都把K哥折腾成什么样了,最近写的歌都多丧啊,再这样下去你觉着咱们新专能卖的出去吗?”

易烊千玺沉默了一会。

还是凌晨北京的街,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他把车稳稳停在斑马线前,不远处红灯还有三十几秒,贝斯手一边看着交通灯显示牌上的数字倒数一边淡淡的开口。

“我觉得音乐是门艺术,而艺术最重要的应该是感受。”

前排两人都看不见的后排座位上,王俊凯慢慢睁开了双眼,听见易烊千玺继续慢吞吞地说话。

“我也不是什么业界大咖说话也没什么权威,不过既然艺术是能被感受的,那每个人应该都能有自己的审美吧。”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反正王俊凯的音乐,我个人感觉都挺好的。”

他是真的觉得好。

从他们还在高中的时候开始,那时王俊凯还写不出什么像样的音乐,只能创作一些歌词短句,也会哼一些片段给他听,白纸上音符写的散乱完全不符合他处女座的身份,可是易烊千玺依然觉得挺好。

当时他对这个人也没有如今这么复杂的情感,只是单纯觉得向往,毕竟他那样的家庭绝不会让他如王俊凯那般的生活,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像童话里那个被困在高塔里的小姑娘,整日坐在窗台前听外面的吟游诗人唱歌,歌声悠扬,词句美丽,于是他探出脑袋,好奇的往下看,就看见王俊凯抱着他那把贴满贴画的破吉他站在下面,笑嘻嘻地冲他招手。

“你下来吧,咱们一起玩儿。”

第一次他这么邀请的时候,易烊千玺拒绝了。

毕竟他还太年轻,也没有那样的勇气,于是王俊凯后来只身离开一路向北,易烊千玺则选择了留在原处,继续做一个好儿子好学生,每日一套五三刷题,日子过得像在打怪。

那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好几年,那期间他也想过兴许时间久了他就会忘记了,忘记曾经在他心里种下火种的那个少年,忘记他的歌和他的笑,然后继续四平八稳的过他那人人羡艳的完美人生,却没想某一天在一个北京的夏日,他们还是重逢在某个街口,没想到这一回那位吟游诗人居然再一次对他发出了邀请。

“下来吧,咱们一块玩儿。”

易烊千玺看着他心脏重重的一跳。

这一次,他终于允了。

……

汽车在夜里平稳的前行,凌晨三点易烊千玺终于架着昏昏沉沉的王俊凯回到了他们的小窝,他将一米八几的男人慢慢挪进了卧室放在床上,接着帮人简单宽衣解带塞进被子里,又抬手给他把空调打开。

最后贝斯手转身离开了房间,再顺手把门带上了。

他困得要疯,一心只想着去洗脸睡觉,于是完全没留意身后门一关王俊凯便一下子蜷缩了身体,抬手将薄被往脑袋上一蒙便发出了压抑的哭声。

等第二日易烊千玺浑浑噩噩的睁开眼睛,北京城依然还是阳光灿烂炎炎夏日,他晃晃悠悠地从房间里踱步出来找水喝,一进厨房就看见王俊凯正煮着一锅香浓黑米粥,旁边蒸屉里的小笼包正散着热腾腾的香气。

“千玺早。”

那人朝他走过来,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耷拉着脑袋专注地与他四目相对,眼看两人的额头差不多就要抵在一处了,于是贝斯手抬眼就能看见他们主唱脸上乖巧讨好的笑容。

“不生气了好不好。”

他声音软糯,听着像在唱情歌。

“神…神经病吧你。”

易烊千玺结巴着移开了眼睛,内心OS难得爆了次粗口。

 

尾声。

一个礼拜后,葡萄音乐节正式开幕了。

土匪鸭是下午第三个表演嘉宾,四人早上便赶到了北京渔阳国际滑雪场,车子从表演嘉宾通道驶入时周围已经被乐迷全面包围,放眼望去大多都是少男少女,脸上化着浓艳的妆,女孩们把头发高高束起,脚下踩着松糕鞋,男孩腿上的牛仔裤上全是洞,帆布鞋上尽是涂鸦。

“燥起来!!”

台上正在表演的乐队冲着台下高声呐喊,乐迷们跟着举起手来肆意挥舞,嗨得忘乎所以,喊得喉咙嘶哑。

车子一路前行最后停在了后台入口处,土匪鸭众人下车将乐器从后车厢搬下来,江狄帮着刘艳芬搬踩锤和镲片,同时夸了夸小姑娘今天穿的真好看。

刘艳芬摇摇头还是不说话,口罩也依然没有摘下来。

江狄没辙了:“你怎么比你哥还难聊。”

这边两人忙着搬东西,那边易烊千玺找到工作人对了对表演时间和曲目,回头便看见王俊凯站在后台一个能看清现场观众的位置,表情是难得一见的专注。

“看什么呢。”易烊千玺慢慢靠过来。

“今天这场子里有多少人?”王俊凯注视着观众群问他。

“听说今年票都卖的差不多了,大概十万人吧,还是说你要算上看直播的吗?”易烊千玺老实巴交的回答。

“那如果我一会让十万乐迷都燥起来了,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土匪鸭的主唱回头看着他们的贝斯手,就如七年前他们在音乐社里分别时候一样,一双眼睛亮的就像天上的启明星。


王俊凯就是这么放肆无畏的摇滚青年。

十六岁那年他为了自己所期待憧憬的未来满心欢喜;二十五岁的时候,他也在为自己倾心恋慕的对象喜笑颜开。

这在个夏天,他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人。 

因为易烊千玺回答了他一个字。


——好。

 

-END-

 

(1)林夕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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