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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偶条件

1. 夏谌文,没什么可上升的

2. 没有AI,没有AI,没有AI,重要的事情···

3. 除了上面这一点,其他人设均来自网剧

4. 关于数学和密码,我是文盲请不要较真


1.

“我可能要结婚了。”

谌浩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夏常安正在旁边发一封工作邮件,结果手轻轻一抖把一份内部邮件直接发给了客户,于是脱口便喊了一声“卧槽”。

“怎么了?”谌浩轩窝在沙发另一边平心静气的看过来,脸上波澜不惊,那表情既无害又呆板,像只兔子。

“你刚刚说什么?”夏常安不自觉的把自己一头软软的头发揉成了鸡窝,一边慌乱的检查抄送列表里面还有没有发错的人,一边皱着眉头问他。

“我说我想结婚了,”对方又回答了一遍,语气比之前还要死板:“昨天她问我什么时候能结婚,我想了想发现也没什么理由拒绝。”

“这是什么操蛋的理由?”

夏常安几乎哀嚎一声,把笔记本电脑往沙发上一摔,想想觉得还不太解气,便突然站起来走进厨房打开冰箱,从底层捡了一根柠檬芒果味的冰棍出来恶狠狠的塞给了谌浩轩。

“吃!”

谌浩轩懵懵的把冰棍接过来,也没去思量寒冬腊月为什么要吃冰棍这件事情,只是有些呆的慢慢撕了包装纸,结果毫无悬念的被又凉又酸的味道激的皱起了眉。

平日里不管生活多么糟糕,夏常安看到这一幕都会想笑,毕竟让一个平日里不苟言笑极度面瘫的数学大学教授露出这种可怜兮兮又乖巧软萌的模样实在可爱得很,于是每回他和另一个哥们隋玉都能把这个游戏玩的不厌其烦,难得谌浩轩还一直都肯配合他们。

可是今天他觉得不好笑。

相反的,他觉得自己快炸了。

夏常安默默的坐在一边看谌浩轩啃那根冰棍简直越看越烦,于是想想捡来手机讯速给还在国外出差的隋玉发了条微信,心说这样糟心的消息凭什么让他一个人承受,这不公平。

果不其然,五秒钟后隋玉给他回了一个熊本熊抱着一只狗的表情。

下面配的文案是——“日了狗了”。

紧接着他还回了一句。

“你让他等等,我去订后天回国的机票。”

 

谌浩轩和隋玉还有夏常安是很多年的朋友了。

最早认识的时候是在育贤高中,当时三人都还是青葱少年,是穿着白色衬衣黑色长裤背着书包跑酷上学的快乐男孩。

……

好吧,谌浩轩可能不太快乐,但至少夏常安和隋玉还是快乐的。

三人一进校就是同班同学,隋玉坐第一排,是全班公认的开心果,能吃能睡的清俊小青年一枚,小天使一般的人见人爱;夏常安脾气略叼有些中二,大概是受日本动漫的影响,脑子里全是“朋友,青春和爱”,这样的性格最适合当班长,于是老师把他放在最后一排方便他收个作业喊个起立;而谌浩轩则是坐在两人中间,大概四五排的位置,那时候的他比现在还要无聊,连冰棍都不会吃,整天面无表情的趴在桌上算算数题,除了上课回答问题别的什么也不掺和活的就像个机器人。

这三人在性格上简直可以说是毫无交集,偏偏鬼使神差的选了同一个社团。

——密码社。

据三人后来交代,谌浩轩是自愿选的,夏常安是被老师逼着选的,而隋玉最无辜,是被夏常安用刀驾着脖子带进来的。

然而无论起因如何,最后三人总算是在教室里坐成了一排。

于是沉默寡言的谌浩轩,中二热血的夏常安,机灵活泼的隋玉,三个少年凑在一块就像是一盆水里面打翻的三种颜色鲜明的颜料,顿时就变得色彩分明,鲜活快乐起来。他们在一起厮混了整整三年,高考的时候才被迫分开,谌浩轩去了中国第一学府研修数学,夏常安去了经济专科大学主修金融,隋玉则是读了传媒,最后做了记者。

学校不同专业不同,朋友同学也不再一样,渐渐的三人自然也没有原来那么热络了,等工作以后就更是少了时间互相串门子,尤其隋玉因为工作问题常常天南地北的跑,夏常安想逮他也没什么办法。

可是这次不行,问题严重,必须聚一聚了。

几天后隋玉把手头事情处理的七七八八就赶紧从法国回来,九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刚落地就直接给夏常安打了个电话约了个地方见面,接着回家冲了个凉就直接杀去大学抓人,不由分说的把一脸懵逼的数学教授从教室里抓出来直接塞进了车里,双双赶到了集合地点。

谌浩轩的脑子在除了数学之外的所有事情上面反应都特别慢,直到隋玉把他往小茶室里的椅子上按下来坐好了,他抬头左看看又看看,眼神从隋玉看到夏常安最后又落到隋玉身上,这才慢慢的反应过来。

“你不是在法国出差吗?”

隋玉:“……”

夏常安:“…他为你专门跑回来的。”

“为我?”谌浩轩眨了眨眼睛:“我怎么了。”

“小轩轩,”隋玉一手撑着下巴眯着眼睛看他:“你知道结婚是什么意思吗?”

谌浩轩于是文绉绉的给他背了一段:“就是配偶双方依照法律规定的条件和程序确立配偶关系的民事法律行为,并承担由此而产生的义务和责任。”

隋玉转头去看夏常安,传递了一个“你看吧我就知道”的表情。

“小轩轩,结婚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情。我们三里面明明我结婚最早,这种事情你不应该问我吗?”他边说边看着谌浩轩习惯性的将眼前的茶具一个挨一个的摆了个整齐,像个神经质似的。

说起隋玉,那是工作后立刻结的婚,对象是大学同学。

那姑娘是谌浩轩见过的除了夏常安之外脾气最不好的人,火爆的像只小火龙,两人如今连孩子都有了家里还是三天两头的鸡飞狗跳,吵架吵到中间互相捡着什么摔什么,嗷嗷叫的邻居都忍不住想报警。

“你看看我媳妇儿,别人都说她既不温柔体贴也不善解人意,讲话粗鲁还不会做饭,可是我和她过日子我知道啊,我知道她能陪我打游戏刷怪,能自个儿抗着燃气罐上楼,还能一个人奶孩子作家务还顺道写稿子,”隋玉苦笑着和他举例子想着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所以小轩轩,结婚是要过日子的,是需要两个人有足够默契足够了解彼此的,你和你那个朋友,你们才恋爱多久?有半年吗?”

谌浩轩摇摇头:“没有,大概两个月吧。”

“那你着什么急?”

“我不是着急,我只是觉得合适。”

“合适?”

隋玉和夏常安互相看了一眼。

“我今年27岁了,正好是适婚年龄,从中国这几年的婚姻状况数据来看27-28岁结婚的夫妇离婚率是最低的;而且我在学校教书,接触的无非是老师和学生,文科院系的女性我聊不来这就排除了50%;学生年龄差太多我接受不了于是又去除了80%;剩下办公室里比我小,年龄差又在三岁以内的女老师只有五个,其中任老师我觉得是最合适的。”

“我没听懂,哪里合适?”

这边夏常安垮着一张脸总算是忍不住开了口。

“就是合适的,”谌浩轩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回答:“从以往的交往状况来看,几乎没什么问题。”

“你说详细一点。”

夏常安抬手曲起指头敲了敲桌面,连带着语气也越来越凉,隋玉看着莫名其妙开始针锋相对的两人,默不作声的往旁边挪了挪顺道给自己添了杯茶。而谌浩轩迟钝的神经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夏常安已经如锅底一般黑漆漆的脸,居然还淡淡的回了一句。

“我的择偶条件你应该很清楚。”

他说完之后看着夏常安嘴巴微微张着接不上话,想想又无意补了一刀。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吧。”

······

······

一分钟之后,夏常安抬手将桌上的几碟茶点全掀了。

接着他跳起脚冲着谌浩轩就是几句歇斯底里的怒嚎。

“那是谈恋爱!不是结婚!”

“谌浩轩你到底特么有没有脑子!结婚这种事是能用数学方程式来解决的吗?!!”

他越说越气,胸腔里一股怒火燃的肆意,渐渐的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不会结婚就不要结!你一个高功能自闭症你结什么婚!!”

“夏常安!!”

旁边隋玉一声怒吼,总算将他更加不堪的话堵了回去。

夏常安这才一愣,眼看坐在面前的谌浩轩正抬着一双亮亮的浅褐色眼眸看着自己,那双眼睛清澈的像是一眼望得见底的湖泊,干净的几乎一尘不染。

他似乎没有生气,又似乎有一些。

三人沉默许久直到服务员进来帮他们添热水,这时候谌浩轩才慢慢的站起来,拿起椅背上的衣服冲两人微微点了点头。

“抱歉,下午还有课,我先走了。”

他离开的时候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感觉就好像刚才夏常安的口出恶言不过就是放了一个屁。

 

2.

三人那一次虽然不欢而散,而谌浩轩却真的开始慢慢的准备起结婚这件事情来。

他朋友不多,仅有的两个里面有一个还吵架了,于是剩下一个便成了唯一可以咨询建议的人。

隋玉结婚结的太早,当时夫妻两人收入都不高办的一切从简,很多细节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于是偶尔和夏常安聊起来的时候却又把对方气了个够呛。

“真要结??他这是失心疯了吗?”

“夏常安,你再这样说他我要生气了。”

“你就不能劝劝他?”

“我怎么劝?wuli浩轩宝宝你还不知道吗?逻辑思维缜密的纹丝合缝,我数学不好说不过他,不如你来?当年和他一起报奥林匹克数学的又不是我。”

“我来个屁!”夏常安气的简直想张嘴咬人:“我看他就是有病。”

隋玉:“……”

其实他说的也没错,谌浩轩的确是个病人。

最开始的时候夏常安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只是觉得谌浩轩简直就像一个机器人,没有活力,没有情感,甚至都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

头一回发现谌浩轩不太正常是有一回正巧碰见他被一群小混混堵在路上,那些人对他出言不逊还上手推搡,结果谌浩轩也没怎么生气反抗,只是淡漠的看着一群人默默的抓住了背包带子。

那天夏常安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多管闲事的跑出去把谌浩轩救了,事实上原本他一直都觉得此人天天顶着一张面瘫脸拽的二五八万似的非常令人不爽。但那分钟大概是不小心燃烧了中二之魂,而逞英雄的结果就是两人一起被三五个混混追着在教学楼里面跑的狼狈,最后还是隋玉机灵见状叫来了校园保安才将两人救了下来。

三人后来跑去一个小吃店吃冰棍压惊,夏常安实在忍不住就问他为什么站在那里不动让别人打,结果谌浩轩的回答也是牛逼。

“因为比较划算,”他微微埋着脑袋,厚重的刘海搭在额前。

“什么意思啊。”

“他们各揍我一拳,我得揍他们一人一拳,这样一回合下来有四拳,大概要八回合才会停,而八回合下来有三十二拳,每一拳都疼在我身上。但如果我只是挨揍的话,以他们的能耐,只能打十回合,十回合只是二十拳,这样比较划算一点。”

他慢慢的说完之后就看见两个同学都表情复杂的看着他,手里拿着的冰棍化了两滴落在桌上也没有察觉。

“你···你连这个都算啊····”夏常安抽了抽嘴角:“你是不是有病啊。”

谌浩轩点了点头:“是啊,我有病。”

隋玉&夏常安:“......”

“我小时候的脾气就一直很古怪,每一件事情都按照自己的规矩来做,如果吃饭晚了一分钟我就会特别生气,如果把我安排好的事情推倒了我会一直尖叫,一整天都吃不下饭喝不下水。后来,我爸妈带我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说,你儿子是天才,而得到天赋的代价就是自闭。”

他一边说一边缓缓的摸出一个小药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几粒小药片给他们看。

“你们看,这是氟西汀,三唑氯安定,氟哌啶醇三种药物,都是治疗高功能自闭症的。我每次如果症状严重了就需要吃这些。”

谌浩轩把话说的依旧平平淡淡,就好像在聊那天飘着毛毛雨的天气,而夏常安坐在他左侧一直静静的看着他,只见他一双眸子淡淡的看着不知道哪出,高挺的鼻梁下嘴唇泛着些不太健康的白,唇齿间一个一个的字慢慢的说着好像在念一首安静的诗,然而说出来的却明明是那么一件让人不太快乐的事情。

啊,原来这才是谌浩轩。

夏常安想。

那天他回到家里,脑子里懵懵懂懂的却还是那个略显苍白瘦弱的少年坐在一边淡漠的说着话的场景,于是半夜里睡不着便捧着手机在被子里查病理资料,越看越觉得自己好像以前是真的冤枉了人家。

——高功能自闭症患者。

——智商极高,但具有语言交流障碍,反应迟钝,行为具有极高规律性。

难怪了。

难怪那人总是怪怪的。

说话直接不转弯从来不给人留面子,和同学凑在一块从来也没有一个多余的表情,吃饭的时候会用筷子把菜分门别类的一样样放好再开吃,也不管饭菜到最后都变得如何冰凉凉的了。

以前以为他是矫情,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是真的有病。

夏常安大概能明白自己对于谌浩轩的感情一开始肯定是从同情开始的,他的中二晚期病症绝不是说好就能好的,这样一个自闭症小可怜送上了门就没有不罩着他的道理,于是连带着隋玉一起,三人莫名其妙的就开始了一段长达数年密不可分基情四射的时光,这样的和谐一直到三人进了大学某一回夏常安去谌浩轩的学校找他打球,却听对方说想交一个女朋友了。

夏常安当时的反应和如今听到谌浩轩想结婚的反应差不太多。

“谈恋爱??”他懵逼的把篮球直接扔出了界外:“谌浩轩你想谈恋爱?”

“这很奇怪吗?”谌浩轩跑过去将球捡回来:“隋玉不都谈恋爱了吗?”

什么时候就要安排这个时候应该干的事情,这就是高功能自闭症的人生。

夏常安被他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可是...”

“大学是最适合谈恋爱处对象的时期,数据显示83.5%的大学情侣结婚后都能相伴终老,而且婚后幸福指数也最高。”谌浩轩淡淡的说。

“诶,是,我知道你对数字敏感,但是...”

“但是什么?”

谌浩轩静静的看着他,外人看来大概会觉得他冷若冰霜又摆起了架子,可是知道真相的夏常安却觉得他像一只迷失在森林里的小羊,懵懵懂懂的看着自己真心实意的在表示满心的困惑。

“...唉...该怎么说...”

夏常安觉得自己内心有一种特别复杂的情感,软软的又带着些酸酸甜甜的感受但反正是不太舒服的,可是面对这样一心一意信任着自己的自闭症天才少年,他又觉得自己似乎不忍心去敷衍他。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

谌浩轩抱着篮球在操场上略略思索,接着便老实的开出了他人生当中的第一个择偶条件:“没什么要求,只要是女的就行了。”

夏常安:“......”

后来他也的确给谌浩轩介绍了一个学妹,念考古的,一米五的个子,长相平庸,身材微胖,是个整天戴着黑框眼镜只会背书的姑娘。

不过话说回来,你也不能怪他,人家也的确是个女的。

那两人相处一周之后无疾而终,谌浩轩都没有感受到什么恋爱的实感,最后分手后他还老老实实的打了个电话表示抱歉,结果电话那头夏常安摸了摸鼻子耳尖微红竟然莫名其妙的有些心虚。

“不过下次你帮我介绍的时候,加一个身高的条件吧。”

挂电话的时候谌浩轩又添了一句。

“1米65吧,不然说话有些费劲。”

他讲话还是那个调调,而夏常安却突然有了一种自己好像无意中给自己挖了个大坑的感觉。

往后的每一次交往,谌浩轩的恋爱时间通常都不长,可他每一次却都能表现出自己强大的归纳总结能力,将一些新的细细碎碎的择偶条件加入其中。

——比如脾气要好的,比如最好是学数学的,比如年龄最好比他小….再到后来又稍微更具体了一点,比如话不要太多,比如要有较好的生活习惯,比如要在自我作息管理上要有比较强的自主能动性。

他把交女朋友这件事情变成了一道数学题来对待,精密而准确,且随着他“阅人无数”的经验开始呈几何倍数的增长。因此夏常安是真的一直以为,哪怕谌浩轩满怀诚意的一直找找找,这辈子应该也不可能找到一个他想要去共度一生的人。

然而没想到,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3.

这个完美的谌浩轩伴侣夏常安在一个月之后总算是见到了。

那一次是谌浩轩正式的将姑娘以未婚妻的身份介绍给朋友的一次聚会,说是一个好朋友的聚会,事实上也只有夏常安和隋玉两个人参加。

毕竟他一个高功能自闭症患者,能交到两个知心朋友已经实属不易。

四人约了一个西餐馆,挑的是午饭时候,那天正好是大寒,北风夹着雪花肆意吹得人耳朵都要落下来,夏常安满脑袋的雪推开包厢的门,就看见谌浩轩和一个姑娘安安静静的坐着,旁边的隋玉无聊的几乎就要睡过去。

“你好,我是夏常安。”

他一边脱外套一边打招呼,同时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你好,我是任小青。”

姑娘也给了一个相当礼貌的回应,接着包厢里就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等了许久,直到吃的喝的都摆了一桌,夏常安眼见谌浩轩默默的帮姑娘递来一杯饮料,突然觉得刺眼睛,这才轻咳了一声先开了口。

“听说任小姐也在X大任教。”

“是的,和浩轩一样教数学。”

“这么巧!”旁边隋玉总算接上了话,就像便秘了一周总算上了一趟厕所一样的兴奋:“那你们以后的小孩会不会一生下来就会背圆周率啊。”

谌浩轩:“……”

任小青:“……”

“哈,哈,哈,”隋玉干笑两声,想想觉得不太甘心又开口问:“任老师我们浩轩平时是不是有些话少无聊?你可不要嫌弃他他就是害羞而已。”

任小青:“没事,我的话也不多。”

隋玉:“…那…那你们两平时干嘛?”

任小青&谌浩轩:“看书。”

……

……

夏常安捏了捏眉心,觉得脑仁有些疼。

他把自己点的意面挪到面前,顺便抬眼看了看木着一张脸的姑娘,脑子里不自觉的就开始把那些年谌浩轩的择偶标准往这姑娘身上一个个的试着套。

年纪不会太大,应该和谌浩轩差不多,也就27、8的样子——年龄过关;

长黑发,鹅蛋脸,不戴眼镜,体重不会超过95——长相身材过关;

穿衣打扮简单大方,但看着绝不便宜——品味和收入过关;

身材匀称,胳膊上隐约看得见薄薄的肌肉线条,估计是常有锻炼——运动能力过关;

X大教书,教的又是数学和密码学,那脑子肯定也没什么问题了。

PERFECT。

简直完美,夏常安想,

这特么简直就是一个女版的谌浩轩,如果这姑娘也有一个高功能自闭症的诊断书,他简直要开始怀疑谌浩轩在这世界上是不是有一个失散已久的妹妹。

那天的餐桌上谌浩轩和女朋友把饭吃的安安静静又极有规律,隋玉一个人坚持讲着自己的冷笑话,而夏常安则是一边吃一边脑子飞速的运转,努力试图想要在眼前的姑娘身上找出任何一个身为谌浩轩未婚妻的破绽出来。

可惜并没有。

最后四人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场气氛诡异的晚饭,谌浩轩表示要开车送姑娘回家,这时候突然桌上的一只手机发出急匆匆的一连串微信声,他那边正帮姑娘披大衣拿手袋不方便看,便冲着夏常安扬了扬下巴。

夏常安会意将手机拿起来划开屏幕,很熟练的输了密码解了锁屏。

“没什么急事,你亲戚群里面在发红包。”

“哦。”

谌浩轩接过夏常安递回来的手机装回口袋里,冲两人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道别,这时候旁边的姑娘却突然轻轻的问了一句。

“你手机密码多少?”

“2108。”

谌浩轩淡淡的回了她一句,接着两人一边往外走一边闲聊。

“怎么又是这么个数字?你生日?”

“我不知道。”

谌浩轩帮她推开包厢的门,瞬间眉宇间也有一丝隐隐的困惑。

“…我记不清了。”

……

夏常安听着两人缓缓的对话最后关上了包厢里离开,突然觉得有些想笑不知道为什么。

没想到这世间居然还有谌浩轩记不得来路的数字,简直不可思议。

他一边想一边将手边剩下的一些红酒一口气喝了,接着靠在椅子上重重的吐了口气,抬手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觉得心塞的厉害。

 

数学里有一种概念,叫必要不充分条件。

就是说由A不可以推出B,但由B可以推出A,则A是B的必要不充分条件。

夏常安觉得,对于谌浩轩来说,估计伴侣必须是女的这件事情,大约就是个必要不充分条件。

换句话来说就是,女人不一定都能成为他的恋人;但是他的恋人必须是个女的。

在满足了B(女性)这个条件之后,他才可以慢慢的去满足其他的条件来促进让B(女性)等于A(恋人)的这个事实。

这个认知给夏常安带来的影响相当的深远。

刚开始给谌浩轩找女朋友的时候他其实内心就有过一些纠结,那种感觉很复杂很奇妙,隐隐约约就是有些酸酸的又带着些不甘,就像是自己一直护着圈着养的小动物要出去独立生活了一样。

他一开始想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就囫囵着把这归结为他对于好兄弟的一种别样的关怀,直到大三那年他越来越心烦意乱便也交了个女朋友整天混在酒吧里玩耍,那半年逃了很多课还挂了好几科,期间隋玉劝了他几次未果,实在没办法只能放出了大BOSS谌浩轩。

夏常安记得那也是一个特别冷的冬天,谌浩轩极少主动约他说是想和他聊一聊,而当时夏常安脑子里就跟被屎糊了一样对什么都迷迷糊糊,于是就随便让谌浩轩在宿舍楼下等着,而他则是带着女友又去了酒吧喝的糊里糊涂过了荒唐的一夜,直到第二天早晨六点来钟他才踩着一层薄薄的积雪回了学校,这才在宿舍的楼下撞见了谌浩轩。

他这辈子应该都不可能忘了那个场景。

他先是看见宿舍楼下挨着梧桐树站在一个笔直的小小的黑色身影,又寂寞又荒凉;待他狐疑着走近了些才看清了一个熟悉的身体轮廓,以及那人满脑袋白色的雪花和凝结在发梢的碎冰;而厚重的刘海下面青年一张脸白的像一张纸,嘴唇泛着乌青,那一双原本是琥珀色的清澈眸子此刻却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似乎随时都能将他一股脑的吸进去再也出不来。

夏常安站住不动,感觉从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痛意,痛的他似乎下一秒就会双膝一软,摔在地上。

谌浩轩居然等了他一夜。

这个有高功能自闭症的人,就这样在宿舍楼下站着,整整的等了他一夜。

而此刻那人听见声响缓缓转头看着他,表情依旧无多就像一尊雕塑。

那模样他其实见过很多遍,高中初识的时候他以为那是傲慢;后来得知这人有自闭症,就觉得那其实是一种无法表达情感的缺陷;再到后来更相熟了一些,就突然从那种表情中读出了另一种可贵来。

那其实一种冷冷的蠢蠢的,又很耿直很真实的专属于谌浩轩的表达方式。

别人大概是不能懂,但是他夏常安却可以。

例如现在,哪怕他面无表情,可是夏常安却觉得他已经感受到谌浩轩铺天盖地的情绪正缓缓的慢慢的蔓延开来,逐渐浸染了他眼前所有的景象。

那个人难过了。

他不说话,他不哭闹,他也不会歇斯底里的叫唤。

但是夏常安却知道他难过了。

下一秒夏常安猛的甩开了女朋友挽住他胳膊的手,三两步跑上前去抬手将人重重的抱住了。

他眼眶发红,说话的声音都在抖,哪怕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浩轩。”

他的心脏咚咚跳个不停,牙齿也在不停的打着颤。

“对不起,浩轩。”

“浩轩…”

“对不起。”

……

那一天早晨他不知道喊了多少遍那人的名字,每一句都是饱含情意,每一句又都是可怜兮兮。

再后来,夏常安发现自己似乎丧失了交女朋友的能力。

因为无论他遇见多好的女孩子,只要到了要牵起对方手的那一瞬间,他就总能想起谌浩轩的那一张脸,在一个冬日的早晨里安安静静的看着他,用最沉默也是最令人痛彻心扉的力量,把自己牢牢的刻在他心里。

从此他无路可逃,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囚犯,被困在谌浩轩那个仿佛将所有感情都封存在心的自闭症游戏当中。

 

4.

谌浩轩和任小青两家都是学术名家,这回共结连理也算是一段学术界的佳话,于是结婚之前竟然很洋气的办了个订婚仪式,那是个初春的下午,阳光明媚,温暖和煦。

这么重要的日子好哥们自然是要到场的,那天隋玉和夏常安都是西装革履打扮的人模狗样,隋玉还把媳妇和儿子都带来了,他们一家三口走到哪里都吵吵,大人吵架小孩哭闹的让人简直恨不得理他们八百米远。

夏常安情绪不高,站在这一家人旁边更是烦躁的想杀人,好半天看见谌浩轩的后母正好从招呼宾客的间歇溜出来喝口水,想想干脆主动过去打了个招呼。

“常安你怎么不进去坐?”谌母看见他显然很高兴。

“里面人多又都不认识,不如陪着隋玉他们在外面溜溜,他儿子太吵了他不好意思带进去。”

“这有什么的,”谌母好笑的拍拍他的手臂:“你们三这一下结了两个,就差你了,你可要努力加油。”

“谢谢阿姨,这种事情急不来的。”

 “其实我也没想到这孩子能这么早成家,你也知道他的…一直以来和别人交往都很不容易,我也是努力了很多年才让他放下心防肯叫我一声阿姨,”谌母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关于这一点,我一直欠你一声谢谢。”

夏常安下意识的一愣,话没有立刻被接过来。

十五岁的谌浩轩的确不是个让谌母省心的孩子,他骨子里太长情又固执,对自己亲生母亲有割舍不掉的深刻情感,因此面对后母这样的角色自然没有办法接受的很顺当。于是每一回夏常安和隋玉去他家,都能看见他凉着一张脸对着谌母,不管是对方送来好吃好喝的,还是要带他去看演出看电影,都被他回绝的没有一点余地,连带着围观群众也跟着说不出口的尴尬。

那时候改变他的,还是夏常安。

十六岁的夏常安也经历过类似于生离死别的遭遇,当时夏母和夏父经历了一场很严重的车祸,夏母在床上躺了整整半年才醒过来,醒来之后夏常安对于父母亲情的概念就变得尤其敏感,于是眼看着谌浩轩将母亲的好心好意像垃圾一样踩在脚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你真的就是个机器人吗?!”

那时候他一把抓住独自一人走在路上的谌浩轩,把话说的又尖锐又大声。

“我怎么了?”谌浩轩抬头看着他,将被他拽疼的手抽了出来。

“你怎么能这样和你妈妈说话?!”

“她不是我妈妈,我为什么要好好和她说话。”

那人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把夏常安气的胃疼。

“就算他不是你妈妈你也不应该这样对她,她做错什么了?你妈妈离开是她的错吗?她对你好是她的错吗?!既然这些都不是她的错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谌浩轩被他问的脸上有些泛白,眨眨眼睛呆呆的看着他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夏常安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后来长大了一些又想了想,才觉得自己那时候其实真的不是一星半点的残忍。

那孩子又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因为实在太聪明了,因此有很多自成一派的逻辑,就像是一个封闭的堡垒,别人进不来而他也出不去,里面虽然色彩缤纷可是外面却满目疮痍。

可是仔细想想,他有说错什么话吗?

那人是他的妈妈吗?

并不是。

他有义务好好和她说话吗?

其实也并没有。

在他的逻辑里面道理就是这样的,没有对错只是道理,就和太阳每一天都能升起一样只是客观的自然存在而已,然而只是因为他的这种认知,他却总是被别人曲解为高傲,冷漠,不识时务。

而在所有误解他的人里面,夏常安却是态度最烂的一个。

别人大约都是在古堡外面稍稍停留,最多评头论足一番然后离去;然而唯独只有他,会冲到自闭的小王子的城堡前面抬起双手猛砸城门,高声喊着他的名字,批判他的冷漠,质疑他的逻辑,毁坏他的世界。

现在想来,真是说不出的残忍。

 

订婚宴到了下午还迟迟没有开始,两个主角也不知所踪,宴会厅里一众宾客开始还在一起聊得笑语晏晏,后来却都有些累了,便开始小声抱怨起来。

隋玉觉得事有蹊跷给谌浩轩打了个电话却发现关机了,于是便去叫夏常安。

“我这看着媳妇儿子走不开,你去问问酒店的人”

夏常安于是先在宴会厅问过了一头雾水的谌家和任家父母,接着便在酒店里上蹿下跳的找人,最后听一个服务生说似乎在酒店花园里看到了准新郎,这才一个健步冲出了宴客厅,直接跑进了后园子里。

这是个五星级的酒店,花园是中式的,有很多亭台楼榭和假山池塘,初春时节一些绿植已经慢慢泛了绿,夏常安在一堆植被里面窜来窜去的找,最后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坐在一处亭子里面的谌浩轩。

那人穿着正儿八经的白色衬衣黑色礼服,头发也明显好好的捯饬过,刘海被撩起露出了漂亮的额头和眉毛,整个人看着干净又帅气,但是却苍白着一张脸呆呆的看着不知道哪出,整个人好像被包裹在什么凉凉的雾气里面,让人看着莫名心疼。

“谌浩轩!”

夏常安心里猛地一跳,三两步跑过去喘着气蹲在他的面前,一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怎么了?任小青呢?”

谌浩轩被他一动,整个人似乎猛地醒过来一般浑身一颤,接着一个抬头,两人的眼神撞在了一处。

“夏…夏常安?你怎么在这里?”

夏常安觉得这人好像突然变成了某个脆弱的玻璃娃娃,似乎一不小心随手一碰就会碎了似的,只见谌浩轩垂着脑袋依旧呆呆的坐着,等了许久才抖了抖嘴唇吐出几个字出来。

“婚…结不成了。”

夏常安瞪大了眼睛。

“任小青说,我们不合适。”

他小声的低语,还是没什么表情,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好像只是在平静的说着什么与他无关的事情,可是夏常安分明看见了他拳头拽成了一团,手背上青筋都跳了起来。

“但我不太懂。”

他的声音无力,似乎蔫蔫的。

“明明从各方面来说,都应该很合适。”

“工作,兴趣,家世,外形,大家也都说很登对。”

“常安,我总是能把所有事情规划的很好,可是恋爱却不太行。”

夏常安不自觉抬手将他的手握在手心,发现果不其然的冰凉冰凉。

“我不懂,我不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也不懂和什么人才能结婚。”

“如果从身高,体重,外貌,家产,兴趣,工作这些事情都不能够决定,那我不知道我还能去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共度一生。”

他平静的抬眼看着夏常安,琥珀色的眼眸里倒影出对方一张有些震惊的脸。

“夏常安,也许你说的对。”

“我一个高功能自闭症患者,的确不应该结婚。”

 

5.

谌家的订婚宴成了一个闹剧。

夏常安和隋玉帮着谌家父母将宾客送出酒店,又开车送了一些人回家,将所有事情忙完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了。

可是哪怕夏常安肚子饿的咕咕叫,心情糟的简直想杀人,他却连歇都没有歇直接追了个电话给任小青。

他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原本和任小青关系也并不亲厚甚至可以说没有交集,之前礼节性的交换了电话也从来没有用过,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姑娘居然接了。

“你怎么能这样?”

电话一通夏常安直接劈头盖脸,似乎完全没有打算给姑娘留任何的颜面。

“有你这样临时反悔婚约的吗?如果不喜欢早一点讲清楚不好吗?”

“你不知道他是什么状况吗?这么多年了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认认真真的想一起过日子!你知道让他接纳一个人有多难吗!你知道他择偶条件有特么多严苛吗?!”

“谌浩轩那么好的一个人!他那么好!你特么居然….”

夏常安气的生平第一回对着一个姑娘爆粗口,气的竟然快要背过去。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面抽抽着疼。

谌浩轩是个那么好的人。

是啊,他是个那么那么好的人。

从十六岁的时候夏常安就已经发现了,只是一直有意无意的回避着。

这个人诚实,简单,善良,长情。

就像一汪最干净的湖水,你从外面就这么简单一看,就能直直的看进他的心里。

你不用揣测他,不用怀疑他,不用试探他。

你想知道的所有事情,谌浩轩都会简单直接的告诉你。

外人可能觉得那是他不屑于包装自己的高傲冷漠,甚至连谌浩轩自己都觉得那是一种病,可是夏常安却知道那是他对任何人都不曾设防的真实。

那很可贵,那是夏常安喜欢他的理由。

所以这样的一个人,凭什么要被这样糟蹋。

“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理由,否则我下周一就去X大堵在以你的教室门口,咱两面对面的把话说清楚。”

夏常安咬牙切齿,似乎分分钟都在濒临暴走的边界上,而那边任小青听着夏常安泄愤一般的嚷嚷了一通,最后才淡淡的开了口。

“我不是故意今天才跟他说的。只是我一直在解一个密码,正巧今天早上才解开了。”

“密码?”夏常安皱了皱眉,没明白。

“是的,谌浩轩没有你想的那么单板,有很多事情他可能自己早就察觉了,只是他因为心理疾病反应慢所以忽略了,但是既然我发现了,那就不能让这么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产生。”

“你什么意思?”

“2108,夏常安,听浩轩说你以前也是密码社的,你就从来没想过,为什么谌浩轩所有的密码都是这个数字吗?”

……

夏常安握着手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耳边任小青的声音还在继续。

“试着解一解吧,毕竟你是他以前唯一看得上的数学对手,你应该可以。”

 

——2108。

夏常安觉得有些莫名。

他知道这个是谌浩轩的手机密码,这不是什么秘密,隋玉也知道。

另外想起来,似乎谌浩轩的确特别喜欢用这个数字。

他的新家的密码锁好像也是2108,包括他给自己设的一些不重要的网站登录密码,现在想来,似乎都是一些英文字母组合加上2108这个数字。

这个数字有什么别的含义吗?

夏常安驱车回家,一路都在想,因此差点不小心闯了几个红灯。

回到家中他连衣服也没换直接冲进书房扭开台灯,接着铺开一张白纸将钢笔拿了起来,在上面缓缓的划出了四个数字。

2,1,0,8。

会是什么呢?

他一边咬着笔头想,一边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那时候和谌浩轩一起在密码社的时光。

那是一段非常特殊的时光。

那时候他们三人初为社友,又同时对教导密码学的陈老师有些微词,于是社团活动结束后就会聚在一起吐槽,通常都是隋玉和夏常安说的话比较多,谌浩轩则还是发扬他沉默寡言的传统,窝在一边自顾自的研究他的密码。

“你在看什么啊。”

某一天隋玉忍不住凑过去,看他在纸上画出一堆数字和英文便好奇的问他。

“密码。”谌浩轩老老实实的回答他。

“看起来很厉害,你能教教我吗?”

夏常安这个时候也偏了个脑袋过去,他那时候对谌浩轩总的来讲没什么好感,于是便扬着声调装作不甚在意的插嘴:“这有什么稀奇,就是猪圈密码啊。”

“猪圈?”隋玉瞪大了眼睛:“这和猪有什么关系?”

夏常安:“…所以说隋玉你为什么在这里?”

隋玉:“我特么是被你拖来的!!”

谌浩轩看他两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吵突然觉得有些新鲜,竟然难得主动冲两人先开了口:“如果你觉得这个名字不好也可以叫朱高密码,是原来共济会员用的,很简单,也不难。”

“真的吗?”

“真的,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那太好了!小轩轩你还会什么别的密码吗?”

谌浩轩显然对于隋玉给自己取得新外号有些不适应,顿了一下才接着回答:“嗯……凯撒密码,摩尔斯密码,这些只要你想学,我都可以教你。”

“好酷!谢谢小轩轩!”

当时夏常安看着突然变得亲密的两人内心也有股非常奇妙的感受,大概是有些不甘寂寞,又有些莫名的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不服气。

“谌浩轩,你看看这个是什么?”

他递了一张纸过去。

“我昨天在网上看的解码题,你能解吗?” 

谌浩轩乖乖的把纸接过来看的认真,丝毫没有在意夏长安有些嚣张的语气。

“这……应该是凯撒密码,”他抬头看着他:“我们可以一起解解看。”


——这应该是凯撒密码。

——我们一起解解看。

……


夏常安捏着笔的手一抖,在白纸上陡然画出一条笔直的黑色墨迹。

是这样吗?

他一只手挠着头发,另一只手开始猛的在白纸上写写画画起来,不一会儿白纸上了数字和英文字符占满了整整一页。

二十分钟后,夏常安瞪着眼前的白纸上自己写下的最后两个字母,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半响他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捏着钢笔都有些生疼,而耳根和脸颊都热的厉害,似乎随时都会烧起来。

下一秒他把手里的笔一扔,跳起来抓起那张纸就跑出了门。


6.

谌浩轩在睡梦中被剧烈的敲门声吵醒了。

这个点来造访的人肯定有什么急事,他眨着迷迷糊糊的双眼爬起身来,晃晃悠悠的走到了门前冲着猫眼往外看,结果就看见头发乱糟糟正急得原地打转也不知道在急什么的夏长安。

“夏常安你怎么了?”

他刚开了门就被那人几乎是一手架着拥进了屋,然后被莫名其妙的弄到沙发上坐好,只见夏长安突然蹲了下来,在他膝盖上气喘吁吁的摊开了一张已经揉的乱七八糟的纸。

“这个……2108……”

他说的断断续续,毫无章法。

“我解出来了……”

谌浩轩不明所以,睁着眼睛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什么?”

“你的密码,这是你最喜欢用的密码,我怎么一直没有发现,你忘了吗?这个数字你是怎么得出来的?你不记得了?”

谌浩轩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想往回缩,却被夏常安拉住了手。

“那我再问,凯撒密码还记得吗?我们一起在密码社算过的。”

他像变魔术似的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笔来,在那张已经写的乱七八糟的纸上又寻了一处可怜的空白,开始扭扭曲曲的书写起来。

“你看啊,2108其实不是数字,而是两个字母。英文书写里面第21个字母是U,第8个字母是H,所以其实是U和H。”

他解释的前所未有的耐心,而谌浩轩看的云里雾里,反而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

“你喜欢的凯撒密码其实就是对称加密体制,把字母移动一定的位数来实现加密和解密。明文中的所有字母都在字母表上向后或向前按照一个固定数目进行偏移后被替换成密文。我说的没错吧,这么久没有用过我还是能记得的。”

“苏托尼厄斯对这种替换密码作了详细的描写。虽然仅提到三个位置的恺撒移位,但显然从1到25个位置的移位我们都可以使用。”

夏常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抬头看着谌浩轩。

“我记得当时我们解那个密码的时候,先是用正向20个位置的位移结果得出来的字母毫无意义,后来你让我把数字调回原始值,再逆时针转20个格。”

谌浩轩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之前好像遗忘了的东西开始渐渐明晰起来,顺带着心跳声也越来越大,竟然是长这么大从未有过的奇妙感受,而眼前的夏常安还在继续兴致勃勃的跟他解释。

“所以,我试着逆时针转20个格,用密码表把明文翻译过来了。”

“2108换算过来其实就是这两个字母啊,傻子。”

他用深蓝色的墨水在白纸上画下清晰的几根线条,组成了两个英文字符。

——“是AN。”

你一直记着的,是AN。

......


——AN。

——安。

——是夏常安。


“谌浩轩,你说你不会恋爱,其实不是这样的。”

“你只是反应太慢,这没关系的,我···我能教你。”

眼前的夏常安几乎已经红了眼眶,嘴里哆哆嗦嗦的连手都在发颤,他眼看着谌浩轩似乎已经说不出话来的诧异表情,突然便觉得心里有一处堤坝突然崩溃,压抑了许多年的情感瞬间奔涌而出,竟是止也止不住。

——原来爱情很早以前就在两人心中种下了种子,只是夏长安敏锐,很快便发现了它。

——而谌浩轩却总是看不清楚,然而虽然他迟钝如此,却还是固执的守着那四个数字,哪怕怎样也想不起来是为什么。

想到这里夏长安再无多话,只是猛的抬手勾住了对方的脖子,对准了那张同样有些微颤的嘴唇仰起脸重重的吻了上去。

嘴唇贴合的瞬间他感觉到两人同样强劲的心跳,一下一下的似乎随时都能从嘴巴里跳出来,谌浩轩烫人的呼吸洒在他脸上,一双手也不自觉的抬起来横在胸前推拒着,可是力气并不大。

......

一会儿,夏常安将人放开,顺便动了动已经有些发麻的双腿,一双眼睛却还是牢牢的盯着谌浩轩那张脸,终于不负所望的将那张原本有些苍白的面瘫脸盯成了一颗红苹果。

“原来你也会脸红。”

夏常安觉得此刻自己的心情好的不得了,于是抬手冲着那张红透了的脸轻轻掐了一把。

“谌浩轩,你真是太可爱了。”

他眼见谌浩轩因为这个明显有些不太MAN的形容词微微皱了皱眉,于是止不住的就想乐,竟然笑的有些发颤的站起身来挨着他坐下,接着将脑袋放在他的肩窝出,有些肆意的笑出了两颗虎牙。

“我脾气不好,也不是学数学的,我年纪也比你大,而且你也知道我话多的几乎有些唠叨。”

谌浩轩被他撩得从脸颊到耳根到脖子都是红的几乎快成一只煮熟的虾米了。

“最重要的我还不是个女的。所以你的择偶条件不管是必要不充分还是充分不必要,总之我大概都不太符合。”

夏常安微微侧脸,将一个滚烫的吻印在他的側颈,感觉怀里的人几乎是重重的颤了一下。

“可是怎么办呢,我觉得你还是喜欢我的。”

只要喜欢了,那什么择偶条件就都是狗屁,你就是我的了。

——这就是恋爱,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小伙你懂了吗?


尾声。

一个月后,隋玉接到了夏常安的电话,说是想约他一起回母校去看看。

于是三个昔日好友一同开车回到了育贤高中,三人如今都是帅气男人的模样,下了车往学校阶梯下面一站都十分打眼,夏常安穿着套头毛衣和黑色羊绒大衣;隋玉是呢子大衣里面搭着的白色毛衣;而谌浩轩则是穿了一件简简单单的黑色羽绒服,帽子边沿围着一圈白绒绒的毛,正被隋玉抓在手里把玩。

“你别欺负他。”

夏常安一手把人捞回来了,同时被隋玉挤眉弄眼的开始嘲笑。

“这就开始护着了?”

“废话,我不护着他难道护着你吗?”

两人又像高中时候似的说说闹闹,谌浩轩照旧在后面安静的跟着,时不时抬头看看两人,悄悄抿嘴露出一个笑来。

“诶,浩轩,我们比赛再从这里跑到教室吧。”夏常安拉着他的手臂指着阶梯怂恿着。

“不要,”谌浩轩木着一张脸:“我为什么要和你比赛。”

夏常安:“......”

隋玉在一旁哈哈大笑连腰都直不起来:“夏常安你真是可怜,谈了恋爱和原来也没什么区别嘛,还是一直被拒绝,你怎么这么没用哈哈哈哈。”

“屁,谁说没区别。”夏常安冲上前一手臂勾着隋玉的脖子把人掐的哇哇直叫:“他以前是单纯的拒绝现在就是不好意思,不信你看他耳朵红的。”

谌浩轩:“......”

三人就这么说说笑笑的逛着校园,把初识的地方,上课的地方,吃饭的地方都走了个遍,最后脚步停在了密码社前。

听说学校前几年大翻新,如今教室已经大改,桌椅都不是当年的面貌,而正是周末整个教室空无一人,只有一块黑板上简简单单的写着几个数字,安安静静的排列着,就像另一个让人心痒难耐的秘密。

“谌浩轩。”

夏常安凑过去和他咬耳朵,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贴近的那处皮肤突然又泛起了红:“我们来比比谁先把它解出来,怎么样?”

谌浩轩下意识的往旁边一退躲开他炽热的呼吸,眼睛里印着那人快乐肆意似乎无忧无愁的笑容,突然便心下恍惚,感觉自己似乎回到十五岁那年一个人站在密码社前的时候,当时他其实只是想找一个安静人少的社团待着,免得别人又觉得他总是在故意找不自在,却没想到刚踏进教室就看见两个扭打在一起的漂亮少年,听见开门时不约而同的抬头看着他。

一个笑的没心没肺,一双眼睛弯弯的很可爱。

而另一个则是轻轻撇了撇嘴,眯着桃花眼专注的看着他,看得他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接着,他们就展开了同班一年之后的首次对话。


——“谌浩轩你也来密码社啊,要不要坐这里啊。”

——“......不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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