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一下ABO文。
避雷:两人都不是第一次,介意的朋友请绕道。
絮絮叨叨的可能不太好看,大家随便打发时间吧。
1)
Karry拿着咖啡拐上医院顶楼天台时看见了一个人。
二十出头的青年立在不远处,孱瘦的身体被包裹在空荡荡的病号服里,修长的手指搭在墙边,一头乌黑短发被风吹的乱飞,发尾下是一截雪白脖颈,白的晃眼。
“你在干嘛?”
Karry把咖啡顺手放下,皱着眉头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
这里是医院,每日来来往往都是些不开心的人,有些人幸运,三五天便能离开重新开始正常生活;有些人则不幸些,一年半载甚至于长长久久,都要留在这里和病魔作斗争,而他们之中总有些人的精神会比肉体垮的更快一些,这也是医院顶楼这扇门他们从来都不会让病人知道的原因。
不远处青年听见声音回头,一双浅褐色眼睛淡淡地看着他,情绪稳定,呼吸平缓。
“看风景。”
他一边回答一边扫了眼Karry手里捏着的香烟,想了想又淡淡地补了一句:“我以为医院是禁烟的。”
Karry:“……???”
这天主任出差,晚些只有Karry带着实习小医生们查房,一行人从走廊尽头的病房开始缓慢前行,走到四十五床前时管床医生主动上前给他递过来一本病例单。
“这是千智赫,昨天刚入院的。”
“这么巧,”Karry抬眼一看,正巧和那双浅褐色的眸子撞在一处:“早上见过了。”
“是吗?”小医生有些意外的看了看两人。
“是,你们没把病人管好,都跑顶楼去了。”
Karry哼了一句低头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千智赫的病例单,接着转头询问千智赫的管床医生:“清洗标记?”
对方点点头,表情有些复杂。
“家属呢?”
“他家里人没有过来。”
“那等家属来了再说。”
Karry把病历本还给管床医生,刚打算转身拐去看另一个病人,就听病床方向传来一声清冷的回答:“没有家属。”
青年懒懒靠在床头,苍白的脸上一双眸子平静地看着他:“况且我已经成年了,手术同意书我可以自己签。”
“你的A呢?”Karry才懒得管周围所有人脸上瞬间尴尬的神情:“他人呢?”
千智赫顿了一下回答他:“不知道。”
Karry:“……”
晚些一行人刚离开病房,几个实习医生便窃窃私语起来,一人说现在年轻人果然放的开,这才多大年纪就被标记了,另一人表示现在的年轻人O不自爱A也不负责任,清洗标记这么大的事情说来就来,就像切个双眼皮似的。
“你刚才有没有闻到那小孩身上的味道,那是A的味道吧,好像……茶香?”
“清茶吧,味道还挺……”
“你们很闲?”Karry觉得自己再不插嘴这话题就得慢慢黄暴起来了:“五十床谁管的?不用汇报的吗?”
查房结束后Karry和各床医师商量治疗方案,到了千智赫的时候那名年轻医生显然有些为难。
“王医生,他的态度很坚决。清洗标记的副作用我已经和他说过了,包括性腺受到的损伤可能很多年都无法恢复,信息素大概率会完全丧失,而且术后会伴随剧烈疼痛,严重的情况下还会影响下半生的行动方式……但是病人还是非常坚持,而且……”管床医生把头发挠得乱七八糟的:“他好像真的没有家人,从入院起就一直都是一个人。”
“行我知道了,”Karry糟心的抬手捏了捏眉心道:“下周安排手术吧。”
2)
市医的普外是医院的明星科室,除了历史悠久研究成果斐然之外,也因为他们拥有全院最年轻俊郎的外科医生。
三年前Karry从国外学成归来就直接被主任相中亲自教导,做了一年的一助后就开始在一般的小型手术里做主刀了。他年纪轻轻,有实力,是个非常招人喜欢的Alpha,每日无事在住院部溜达一圈下来,总能收获一群Omega或是Beta的迷弟迷妹。
对此年纪稍长的护士长简直不胜其扰。
“王医师,”某日她推着治疗车与他吐槽:“幸好医院禁止你们这些Alpha医生工作时间暴露自己的信息素,不然这整栋楼里的小O还能治什么病?”
她瞟了一眼某个怯生生坐在一边偷看他们的Omega病人:“这些O的信息素我一个Beta都嫌味儿浓,亏您也受得住。”
“没办法,班还是要上的啊。”Karry轻笑了一声。
这几年国家一直在谈ABO平权,然而性别特征还是决定了平等这件事的实操性太难,就比如医院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院方在招聘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考虑O这样脆弱又美丽的群体的。
且不说他们有固定的发情期,如果被恶劣的A缠上了也并没有能够保护自己的能力。于是市医普外的医生护士大半是Alpha和小部分的Beta,而且所有Alpha还被要求在工作时间要严格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以免影响到病人的身体状况。
可他们虽然能控制医生,却控制不了心猿意马的病人,Karry这天下班前查房到四十五床的时候,千智赫脸上厌恶的情绪几乎可以说很明显了。
“你身上太多味道了。”青年的脸比前几天看起来还要苍白:“你不觉得难受吗?”
“不关你的事。”Karry瞟他一眼:“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行。”
“那就正常安排手术。”
说完他转身离开,迟些回到自己办公室,用除味喷雾在自己周身喷了好几圈几乎用去了小半瓶,才换了件外套准备出去吃饭。
今天王凯莉来找他了。
王家长姐这次要去国外出差两月,走前打算把自家的爱猫托付给他,顺便也关心一下弟弟的生活状况。
“你这是喷了多少除味剂?”身为Alpha的王凯莉鼻子非常敏锐,她吸了吸鼻子皱起了眉头。
“没办法,都是病人。”
“你那毛病还没有好转吗?”
“没有,而且这也不重要。”
Karry有些烦躁的回答。
姐弟两吃完一顿饭后回家取猫,海豹突击队队长被塞进猫笼子后不安地叫唤起来,爪子不停地扒拉着铁丝,王凯莉看着都心疼,忍不住就数落她弟:“你就不能多往我家跑两趟?就一定得养在你家去?”
“你可闭嘴吧,”Karry简直气笑了:“你家到医院开车都得一小时,我要出急诊怎么办?你可真是我亲姐。”
收拾完猫两人又闲聊几句,Karry便提着猫准备回家了,没想车子走到半路却接到了医院的紧急电话。
原来市中心发生连环车祸,死亡两人重伤十人,全部都拖到市医去了,普外手术室被全部占满,院主任手术一助二助通通换上手术服冲上前线。主任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恨不得能从听筒里伸手直接把他揪过去,本来打算回家放猫的Karry只能直接先开车回了医院。
他这一回去就是整整三十个小时的手术,进手术室前他把猫托付给了一个实习护士,没想等他晃晃悠悠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却听说小护士也被抽调到急救那边帮忙了。
“那我猫呢?”
Karry累的就快脱线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就他老姐那种火爆脾气,把她的猫弄丢了自己估计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好,好像在休息室?”被问的人不确定的回了一句。
于是Karry一头包地又赶去医护人员休息室,没想一推开门就愣住了。
之前在猫笼子里叫唤的仿佛杀猪一样的美短此刻非常乖巧地窝在青年怀里,那人左手轻轻挠着猫下巴,右手在它脖子那处轻轻地揉捏着。
“猫怎么会在你这儿?”Karry一脸懵逼。
“它在这儿饿了一天了,一直叫唤。”千智赫淡淡回答,手上使力将猫抱起来递了过去。
“还能把你吵过来了?”Karry顺手把猫接过来,可小动物明显不太乐意,仰着脖子“嗷”了一声就要跑。
“你别这么抱,别勒它肚子,它不舒服。”
“你很会养猫?”
“我开宠物店的。”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千智赫便站起来要走,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Karry觉得他比前几天又消瘦了些。
“马上就要手术了,你最好请个护工。”Karry下意识地开口:“标记清洗之后你会很辛苦,自己一个人是不行的,还有你的A呢?他不应该负起责任来照顾你吗?”
他很早就想问了,如今社会对Omega的保护已经相当完善,被永久标记的O在两性关系中是绝对的被保护角色,因此只要千智赫有心让那个人负责任,对方无论如何都是跑不掉的,搞不好钱也得赔上一大笔。
“你们Alpha是不是都觉得,Omega一个人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眼前青年突然转头看过来,从两人相识起一直温润淡漠的双眸头一回透出了锋利的光来。
“就算从性别特征来说处于弱势,但至少我有权利选择哪些事情是可以一个人承担的。倒是你,每天身上带着各种O的味道,你是准备对哪个Omega负责任?”
3)
他可能对任何人都付不起什么责任。
Karry忍不住想。
和大多数Alpha一样,他在很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放浪形骸过,有过不少情人,其中也有些很亲密的,临时标记的状况也常常有,现在AO们都这么玩,A不想负起永久标记的责任,O也没那么又傻又天真,大家你情我愿图一时欢愉罢了,谁也不会对不起谁。
可是没想后来还是出事了。
那个女孩自杀后的急救是他亲自做的,当时浴缸里血色一片,热气氤氲,Karry用毛巾给她止血,用了三条都不够,瓷砖上全是一片刺眼的红,后来连续一周他总开着换气扇,但还是感觉无论如何也抽不干净浴室里浓郁的血腥味。
真是怕了。
Karry原本生活过的放荡不羁,头一次发现原来对于有些人来说,性和爱是不能完完全全切割干净的,而爱又关联着责任,尤其像Omega这样的一种生物——美丽可爱又柔软脆弱,你和他聊快感和激情,他却只跟你要责任和爱。
两天后千智赫动手术,他是Karry早上的第一台,青年穿着开衫睡衣一个人走进手术室,当时Karry正和麻醉师聊天,看他进来了便扬扬下巴示意他自己躺到手术台上。
两人自前两天不欢而散之后再无交流,被误认成花心大萝卜的Karry懒得解释什么,只是此刻目光扫到小孩拽着衣角指节发白的手,心里还是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手术而已,你不用担心。”
千智赫有些意外的抬眼看他。
手术的确不算复杂,前后耗时不过两个小时,晚些Karry脱掉手术服嘱咐助手把人推出去,却听见护士在外面喊千智赫的家属半天没有人回应。
“先推到病房吧。”Karry又等了两分钟,最后忍不住上前帮忙做了个决定。
“麻药没退干净不能睡觉,没人看着怎么行?”护士有些不高兴的问。
“你们看着点,也就几小时的活。”
Karry交代完又去准备下一台手术了,忙碌完已经到了下午快下班的点,他换了衣服拐回住院部,有意无意的路过四十五床病房前,就见千智赫歪着脑袋正在睡觉,同病房的大叔用手机公放看连续剧都没能把他吵醒。
“这孩子是真的狠,”早晨负责千智赫的护士正巧进来换药,看见Karry忍不住和他念叨:“醒了之后都是自己生扛的,刚才麻药退了才睡过去了。”
“是吗,”Karry也不太意外:“还是没人来看他吗?”
护士摇了摇头:“没有。”
“夜里他大概会被疼醒。”Karry沉着声音交代:“你们看着点吧。”
主刀医生说是这么说的,然而千智赫根本就没有挨到晚上,一个小时之后他就疼的从梦里睁开了双眼。
脖子后面十厘米长的伤口里遭受重创的性腺一阵一阵的疼,且这疼痛随着麻药的褪去越来越清晰,就像是火苗灼着皮肤似的,疼的人越来越难耐。
千智赫睁开眼睛看着窗外月色当空,他咬紧了后槽牙,把顶在喉咙口的那些呻吟都一一吞了下去。
太疼了。
实在是太疼了。
那个浑身都是各种omega气息的医生并没有骗他。
然而无论如何,他终于和自己身上终日不散的那一抹茶香说永别了。
千智赫心下满足又疼的厉害,后来迷迷糊糊之际甚至又看见了那个人,那个之前互许终生的竹马,他们从国中开始就是同学,性格分化前他就挺喜欢对方,后来自己分化成为了Omega那人又成了Alpha,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在一起了。
千智赫看起来温润和善,但是骨子里却非常认死理,在他心里喜欢了就该是一辈子独一无二的喜欢,也从没想过要给自己留什么后路,因此两人情到浓时就把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
他那时候才十八岁刚成年不久,身上就已经带着Alpha的气息,一时间家人愤怒的质问,同学戏谑的目光,甚至路人探究的眼神都像一道道重重的枷锁挂在他的身上,让他痛苦不堪。
当时千智赫以为这些都不算什么,直到某日他在另外一个Omega身上闻到清茶气味的时候,他才猛然清醒过来。
原来真正最令人痛苦的致命一击,永远只会来自于你最亲近爱护的人。
4)
第二天Karry跟着主任来查房时,痛的气若游丝的千智赫几乎已经半昏迷了。
青年缩在床上半闭着眼睛不吭一声,嘴唇上一圈暗红色的血痕,一看就是磨了一整晚磨出来的。
“标记清洗不可避免会造成性腺损伤,你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可能无法正常散发信息素,发情期也会有受到影响。”
普外主任拿着病例声音毫无波澜的向他陈述。
“不过手术是很成功的,恭喜。”
疼了一晚上的千智赫没有力气说话,只能眯着眼睛皱着眉头,捏着被角的手微微颤抖着。Karry看了一眼没做声,却也没有跟着主任和别的医生离开病房。
“你怎么样了?”待人都走光后,他靠近了些问他。
“没事。”千智赫的声音哑得可怕。
“想喝水吗?”Karry见床头的矮柜上除了心电监视器只有一瓶矿泉水,床下的洗漱盆里倒是有齐全的牙膏牙刷和毛巾,但显然早上还没有用过。
他心下了然,叹了口气站直了身体。
“千智赫。”
听到自己的名字头一回从眉眼俊朗的Alpha嘴里喊出来,床上的人居然颤了一下。
“是个人都会生病,都会需要帮助,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和你的性别也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在术后第一天就自己照顾自己。所以我再问你一次,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眼前青年缓缓低下了头,拳头依旧拽着被角细细地喘了两口气,他半天不说话,埋着脑袋自我挣扎许久,Karry等了一会有些不耐,正想转身离开,却听见床上细细哼了一声,像只委屈的小动物似的。
“疼……”
Karry觉得王凯莉的猫可能窜到了自己心里,然后抬起爪子在他心上挠了一下。
晚些他让护士长帮忙联系了一个护工过来,帮着千智赫起身换药又去了趟卫生间,洗漱完毕之后人看着总算正常了些。就这样慢慢熬过了术后最难过的两天,当体内性腺不再如火烧一般疼痛时候,千智赫便让护工结账走人了。
他没有家人帮衬,宠物店这半个月又没什么营收,银行账目上的数字实在羞涩,不过这些自作主张的Karry不会知道,自然也不能怪他。
这天早上起床后他给店里帮忙的小妹打了个电话,对方一听见他的声音在那头欢快得简直不要不要的。
“千哥你终于回我电话了!怎么样手术顺利吗?我想过去看看你行嘛?”
千智赫听她咋咋呼呼的,止不住嘴角浮起一抹笑来:“你别过来了,看好店就够辛苦的了,店里都好吗?”
“挺好的你放心,儿子们都很听话,就是二十眼看着越来越黑了……”小妹说着说着又想起了什么:“不过,那个……他又来了……”
千智赫愣了一下。
“我跟他说你回老家了,他也不信,昨天又来了一趟,来了就不肯走,杵在店门口别人都不敢进来……”
“别理他。”千智赫深吸了一口气,“再来你就放狗咬他。”
小妹:“……”
挂了电话千智赫刚才还算明朗的心情又糟糕了起来,他靠在床头发了会呆,直到护士送来了一碗南瓜小米粥。
医院的早餐味道不差,只是病床上吃饭实在是不方便,千智赫拿起勺子想将粥送进嘴里,可后颈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于是整个人看着姿势扭曲且动作缓慢。
Karry正好在那个时候走进病房,他原本是来找四十四床的大叔签字出院的,然而已经身体倍儿棒出去溜达的老爷子没找到,倒是看见了身残志坚的小伙子正在努力和一碗南瓜粥抗争。
“要帮忙吗?”Karry看着他,微微勾起唇角。
“不用。”
千智赫回答他的语气比之前好了一些,但也的确算不上熟络。
“你把护工打发走了?”
“我现在没这么疼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是吗?”Karry看起来难得的兴致盎然,径直绕到青年病床前站定了问:“吃一口我看看?”
千智赫:“……”
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主刀医生会这么闲,他撇撇嘴,手腕使力将勺子抬起来,可是动作太急于求成,反而手一抖烫粥撒了一身。
……
这就很尴尬了。
千智赫有些懊恼的抬眼看他,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Karry被看的心虚,莫名的就有点想抽自个儿。
“那个……我来吧。”
两人面面相觑几分钟,最后还是Karry先举了白旗,他往床边一坐抬手将碗接过来,顺手盛了一勺粥送过去。
“来,吃一口。”
王医师嗓音低沉,一双瞳色幽深的桃花眼专注地看着对方,薄唇吐出的气息掺着米粥的香气,让被他看着的人心跳突然就漏了一拍。
“就没见过你这么不听话的病人,一点不像个Omega。”医生平日里清冷的语调难得带了些无可奈何:“好好吃饭,给你点奖励好不好。”
千智赫一双浅眸疑惑的看过来。
“想看猫吗?”
5)
千智赫大概、可能、应该是个猫奴。
这是Karry自己猜的。
队长在他家已经生活了一段时日了,这只美短很不让人省心,它不亲人,还挑食,王凯莉在美国开会忙的像陀螺根本顾不上,Karry拿它自然也没什么好办法。
不过奇怪的是,它还挺亲千智赫的。
除了上次实在情非得已,平日医院肯定是不能带宠物入院的,于是Karry每次只能把猫笼子放在大楼值班室,得空再陪着千智赫下楼去看,青年明明行动还是不便,但一听见有猫撸便立马精神起来,走在路上居然走出了健步如飞的错觉。
七月阳光尚好,Karry站在绿荫如盖的梧桐树下见他从善如流的把猫抱进怀里,左捏捏右揉揉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接着抬头控诉一般地看着自己道:“它瘦了。”
连续熬夜手术好几天的Karry无语,抬手摸了摸自己满是胡渣的下巴想,我都瘦五斤了你怎么没发现?
两人浸在从树叶间透下来的斑驳阳光里逗猫玩,浑身都被阳光烤的暖烘烘的,Karry站在一旁看着他柔软的发丝乖巧地搭在额前,很想伸手揉一揉,又硬生生地克制下来。
这样的约会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等他们已经习惯了一边插科打诨一边撸猫的时候,千智赫突然发现这猫开始脱毛了。
“你平时都喂它吃的什么啊?”青年表示很不理解。
“就猫粮啊。”Karry一脸无辜。
“不可能,”千智赫凉凉瞟他一眼:“上次医院见它还没这样。”
“它就是胆儿小,去我家就不敢吃饭。”
王医生绝口不提自己加班把猫食盆空了好几天的恶行,甩起锅来脸不红心不跳,旁边队长抬头看了他一眼狠狠地呲了呲牙。
“你用的什么猫粮?”
Karry回了一个王凯莉曾经交代的宠物粮品牌名。
“这个牌子就是贵,但其实不好用。”千智赫想了想给他报了个地址:“你周末去这家宠物店,我让人给你备一些。”
他说的地方离医院也不远,Karry周末还真就去了。
那也是个明媚的艳阳天,王医师穿着便服迈着一双大长腿,一推开宠物店的门就听见“叮铃”一声铃响,接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就迎了上来。
“客人您好,请问想买点什么?”
Karry没有立刻回答,他先转头扫了眼店内的陈设,这是个不过五十平米的小店,装潢简洁,窗明几净,猫狗笼子都放置整齐,不远处还有一只暹罗正在食盆里仰着脖子立的像个信号塔,他看见了忍不住的就想笑。
“你好,我姓王。”
“哦!王医师是吧!”小妹瞪圆了眼睛打量他:“谢谢您照顾店长!稍等我去给您取猫粮。”
说完她一边钻到里间一边继续热情的叨叨:“王医师我们店长他还好吧,我说想去看他他又不让,不过这店里面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我也的确走不开,你知道现在愿意出来工作的Omega太少了,我们店里总招不了人。”
“你们只招Omega吗?”
“是啊,店长觉得应该给Omega多一些工作的机会,你知道O能找一份工作很不容易的,当初千哥也是没办法去正常公司工作,想着和动物打交道总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才开了这家宠物店。”
小妹边说边从后面抱了两包猫粮出来:“就是这个了,一天一小碗不要喂多了哈。”
“好的,谢谢。”Karry笑着把猫粮接过来问:“多少钱?”
“不用不用,”小妹摆摆手:“多亏您照顾店长了,他那个人又倔又爱逞强,看起来很听话其实麻烦的很。”
Karry瞬间很想和她握个手。
两人就着千智赫的种种劣行又瞎聊了几句Karry就准备告辞,只是他刚转身走到门口便和一个男人擦肩而过,同时空气里也飘过了一丝淡淡地Alpha气息。
——清茶的信息素味道,有些熟悉。
“您怎么又来了?”身后传来了小妹无奈的声音:“都说了千哥他回老家了……”
“他不可能回去。”男人的声音沙哑带着些许恼怒:“他父母都走了他回去做什么?你今天必须告诉我他人在哪里,不然我就……”
“不然你就要怎样?”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男人询声回头,就看见高挑俊郎的外科医生正抱着两包猫粮,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十分钟后,两人在宠物店后面的小巷子里抽完了一支烟。
Karry莫名有些烦躁,心底似乎有人拿着一把小刀慢慢的磨,他把烟屁股丢在地上用鞋底碾了碾,接着抬眼看着眼前的这位前男友正持续不断地发着牢骚。
“清洗标记?开什么玩笑?”男人面容扭曲,双眼赤红:“我们十几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吗?!不过是一次对不起他,他有必要做的这么绝吗??”
Karry不置可否,只是眯了眯眼睛看他。
“我永久标记的人只有他一个!那些临时标记的人有什么好在意的?!他一个Omega为什么要这么犟?!再说了这个社会不都是这样的吗?你也是Alpha你肯定能懂吧!”
男人急迫得想从他这里获得认可,而Karry感觉太阳穴突突的疼,当下烦的只想打人。
“请您不要算上我,”王医生沉着脸把被男人拉住的胳膊抽了出来:“而且这和Alpha有什么关系?不要随便黑人行吗?”
他心里不爽,不自觉间一直控制得很好的信息素便泄了一些出来,带有强烈特攻击性的伏特加味让对方愣了一下。
“你…你对智赫……?”男人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Karry抱着手臂,将自己周身的信息素释放的更加浓郁,他皱紧了眉头冷冷问:“有什么问题吗?”
对方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了他一会,居然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
晚些天黑透之后,Karry一个人回了医院。
这天是周末,医院人不多,他推开住院部大门往里走,路上也没碰见几个护士和值班医生,他一一打过招呼,然后径直走到千智赫的病房前。
青年正在睡觉。
Karry之前路过病房的时候总会留意到他,见他不是睡觉看书就是看着窗外发呆,有一回还见过他下床用纸巾裹起一只误入病房的飞蛾的尸体,然后默默丢进了垃圾桶里。
这是个很奇妙的人,他想。
脆弱或坚强,天真或尖锐,可总的来说是个很善良孩子。
更别说他清秀漂亮,眉眼俊郎,的确是Karry从很早以前就非常喜欢的类型。
可是,就因为如此,才是最糟糕的。
Karry站在病床前看了会被雪白被褥覆着的人,看着看着眼前的事物却开始扭曲起来,渐渐泛出刺眼的红色,似乎瞬间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个逼仄的浴室,眼前是已经奄奄一息的美丽Omega,鼻尖是刺鼻的令人肠胃翻腾的血腥味,耳边还徘徊着刚才听过的那个充满恶意的声音。
——千智赫这么一个固执、倔强、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容不下一点背叛的Omega,我和他从国中到现在十多年的感情,他到最后哪怕身体残缺也要和我一刀两断的一个人,你居然也想去招惹?
——听说性腺受损的Omega连Beta都不如,根本无法释放自己的信息素。王医师你应该还没有闻过他信息素的味道吧,真是可惜,你大概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
Karry一边回想着,一边看着眼前青年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浅色眸子里揉着些细碎的光,正迷迷糊糊的看着他。
“……怎么了?”
千智赫缓缓抬手,下意识地想拉住他的衣角。
“没什么。”
Karry后退一步,听见自己冷冷地回答。
“下周你可以出院了。”
6)
千智赫是在一个阴雨天出的院。
他算是个极为省心的病人,医生护士们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于是办出院手续那天不少人来和他打招呼,青年很礼貌的点头和他们道谢,眼神不自觉的在众人中间逡巡了一下,又有些失望的移开。
小妹专程来接他出院,两人提着大包小包站在医院大楼前的公交车站等车,对方笑嘻嘻的问他王医师怎么没有送你出来,千智赫摇了摇头说一直没看见他。
“怎么会呢?”妹子有些意外:“他那天还答应我会好好照顾你。”
“这有什么奇怪的,”千智赫微微埋着脑袋:“我也没什么值得别人照顾的。”
他现在这样的身体,应该是个人都只会嫌弃吧。
千智赫想起那人无论何时身上都会出现的各种Omega气味,那些气味里有甜蜜的,有清爽的,有浓郁的,也有素淡的,他身边从不缺乏各种示好的小O,像自己这样乏味残缺的,入不了眼岂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店长你也不能这么说吧,当初你也是很受欢迎的啊,”小妹撇撇嘴有些伤感:“如果不是因为做这个手术的话……”
“我不喜欢前任的味道留在我的身上。”千智赫开口打断了她:“既然分了就分干净,就算是O也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两人回家一趟收拾东西接着又往店里赶,千猫奴大半个月没有回来,店里的宠物看见他都十分高兴,猫咪们亲昵的蹭着笼子叫唤,小狗转悠着扑在笼子边直搖尾巴。
“回来了回来了,”千智赫挨个揉他们的脑袋表示安慰:“不好意思啊,让你们担心了。”
他这边慢慢的一切重回正轨,不过Karry那边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先是科室里的轮岗通知下来调走了一批实习医生,接着暑假开始又进入了手术高峰期,科室原本20例左右的日手术量突增到40例,Karry在手术台上生生扛了一周,某天刚从手术台下来就直接扑到地上晕了过去。
他这一倒差点把旁边的助手吓死,一群人慌慌张张的互相打听,这才发现普外的明星医师居然连个知心朋友都没有,偌大的科室就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家人的联系方式,最后还是人事科翻出了古早的资料簿,才找到了他姐姐的电话。
当时王凯莉还在美国和外商谈判,听医院这边刚说完站起身直接推门就走,买了张最近的机票立刻飞回了国。一路上她心里都惴惴不安,脑子里按捺不住的就会想起十年前Karry坐在急救室门口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试想了各种糟糕的情形,甚至做好了把弟弟送到国外治疗的准备,却唯独没想到一推开公寓门就看见刚起床洗完澡的Karry精神抖擞,正裸着上半身开啤酒瓶。
王凯莉:“……”
“我特么以为……”王家长姐眼看着就要崩溃:“你又犯病了。”
“哪有那么夸张。”Karry淡淡笑笑,顺手给他姐递了罐啤酒过来:“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放轻松一点。”
“我轻松不了!”王凯莉没理他,也来不及去安抚看见她便开心地窜过来挠裤管的美短:“Karry,你这样下去不行的。”
“玩命的工作,坚持一个人生活,掐断所有可能发展感情的机会,就为了把自己封闭起来。说到底你究竟是不敢,还是觉得自己不配?”
两姐弟站在Karry家空阔的客厅里对峙,王凯莉甚至不自觉地泄出了一些Alpha的信息素出来,被誉为“可以燃烧的酒”的白兰地味道太过醇厚,Karry拧起了眉毛忍不住地摆手:“姐,很臭。”
王凯莉觉得自己被他气死大概就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你就气死我算了,这都十年了,别人都走出来了,你有什么不可以的?”他姐变魔术似的从手包里拿出一张烫金的请帖递了过来:“我去美国前就收到的,人家都要结婚了。”
Karry愣了一下,抬手将请帖接了过来翻开,终于看清了上面熟悉的名字。
两周后的一个工作日他难得跟院里请了天年假,换了套漂亮的西装去了趟城里的一家五星酒店。
现在年轻人都喜欢西式的婚礼,当日整个酒店大堂被布置成一片雪白,衬着鲜红色的玫瑰桌花,Karry站在一群宾客后面看着十年前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情人此刻牵着伴侣的手接受众人的祝福,她看起来比原来胖了一些,神色也少了许多原来的小心翼翼和患得患失,显得平静淡然了不少。
婚礼按照流程顺利进行,新郎新娘双方父母上台致辞,新人交换戒指后,两位新人终于从台上下来和朋友们寒暄,新娘去化妆间换了身旗袍,刚出来就在人群中一眼看见了立在角落的Karry Wang。
不是她眼尖,强悍俊郎的Alpha旁边总少不了可爱柔弱的Omega,各种不同的淡淡信息素混在一处,引的不少人都往那里看。
“我没想到你会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走过去和他打招呼:“想了很久只给姐姐寄了请帖,还是不太敢打扰你,以前麻烦你太多了。”
Karry下意识地摇头:“不会,以前是我不好。”
刚才还在不远处和人闲聊的新郎也走了过来,他和Karry简单握了个手,两人双双立在Karry眼前,看起来郎才女貌,颇为打眼。
“恭喜你们,”Karry感觉胸口有些什么一直萦绕着的浑浊之气瞬间散了:“你们很相配。”
“谢谢,”新娘不好意思的低头笑道:“Karry你呢,你有遇到合适的人吗。”
Karry顿了一下,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便浮现出不久前的夜里,那只试探着想要拉住自己的手。
“有的,不过……”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
“差点就被我放跑了。”
7)
千智赫送走了店里的最后一名客人。
天已经黑透了,他打发小妹先回家,自己则回头把在店里悠闲散步的二十和儿子们一一拎回了笼子里,顺便挨个又撸了一发。
他已经出院两周了,这段时间他的身体状况还算不错,虽然就如医生所说,他已经无法顺利释放自己的信息素了。
千智赫的信息素味道很特别,就一个男孩子来说总有人觉得太过甜美了些,因此从性别分化后开始,他就经常受到一些Alpha的骚扰。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无论法律条款再完善,人的恶意是无法消除的,而他那时候又小又弱,整日散发着甜美的气息,所以当那个人站出来勇敢地表示要保护他长大的时候,他自然而然的便爱上了。
信息素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它让他们互相吸引,指引千智赫找到了甜美的爱情;却又向千智赫展现了情人的背叛,让他百般痛苦之后决定置之死地而后生,因此他也说不清这究竟是不是一样好东西;只是如今他失去了这甜蜜的味道,却无意中收获了从未感受过的平静生活。
青年想着便觉得有些累,他慢慢的蹲下来,和眼前笼子里的小花猫对视半晌,当他准备伸手轻轻的揉了揉对方的耳朵时,大门上方的门铃“叮铃”一声,有人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千智赫闻声回头,就见差不多半月未见的人正立在面前,对方穿着剪裁合身的笔挺西服,头发也好好捯饬过,原本就精致漂亮的五官好看的几乎让人移不开双目,于是他呆呆地看了一会,突然感觉鼻子里痒痒的,似乎隐约又闻到了些若有若无的Omega味道,千智赫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没想对方先开口了。
“我其实一直闻不出来。”
“?”千智赫没明白。
“Omega的信息素,我闻不出来。”Karry看着他,淡淡笑着。
“我以前不是个好的情人,十九岁那年我的O自杀了,虽然后来她活下来了,但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再也闻不见Omega的信息素了,所以从那时候到现在整整十年,我身边也一直没有任何伴侣。”
眼前青年有些愣怔的看着他,嘴巴微微张着有些略傻。
“所以你问过我,身上沾着这么多气味难不难受,老实说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感觉。”Karry有些抱歉的说。
当年他年轻气盛,脑子里只顾得上恣意畅快的生活,直到回家看见浴池里的一汪鲜红才被当头一棒,一下子清醒过来。
把人送去急救之后他在医院门口失魂落魄的坐了很久,所幸最后人是救回来了,对方家属也表示不再追究了,可是Karry却发现自己已经不正常了。
他没有办法再正常接收Omega的信息素,王凯莉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医生回答他们这是创伤后遗症的一种表现,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而在Karry这里的表现就是性觉障碍的一种,令他无法正常的捕捉异性分泌的信息素。
当时两姐弟听完医生的话后呈现出了完全不一样的状态,王凯莉挎着一张脸眼泪在眼眶里转悠半天落不下来,可Karry相反的却松了一口气。
19岁的他的确承担不起另一个人的人生,所以相对地,他也理所应当的接受了这样的惩罚。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原谅过当年的自己,因为社会总是这样告诉他的:因为Alpha是最强大的,在两性关系中就必须强大起来,为自己的伴侣负起所有的责任;而Omega是最弱小的,他们就理所应当只能依附别人活着,没有权利争取自己想要的生活,在伴侣背叛之后也无法独自生存下去。
“可我现在觉得,事实可能也不是这样的。”
Karry上前一步蹲在青年的面前,终于抬手揉了揉他脑袋上已经略长的发丝,果然如想象中那般的柔软。
“Alpha其实也没有那么强大,像我当年就没有办法去承担她的人生;而Omega也没有那么弱小,像你就可以自由选择你想要的生活或是你喜欢的伴侣。”
王医师专注看着他已经痊愈的小病人。
“所以,千智赫,我可以追你吗?”
他问的非常温柔,旁边笼子里的小猫“喵呜”叫唤了一声,仿佛在催促着什么。
眼前的Omega半晌没有说话,只是渐渐的耳尖开始透出来一抹可怜的红来,他微微低下了脑袋,雪白的脖颈后面隐隐可以看见那条他与过去斩别的疤痕。
毫无疑问,如果他是一个健康的Omega,现在就会有甜蜜的信息素从他身上泄出,慢慢地萦绕在两人周围,将Alpha的欲望也成功挑起,然后他们便会顺水推舟,尽享鱼水之欢。
可是并没有,周围的空气依旧静谧纯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没有气味,就算有自己也闻不到,因为他们都有残缺。
不过这也没有关系,Karry想。
因为哪怕没有任何气味,他现在依然很想拥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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